唐棣还是去了一趟上京大学。上班时间,工作日,没人理他。孙瑾巴不得唐棣滚得越远越好,他一心认定晏姿逸就是凶手,此时正一刻不停地搜集证据。唐棣问他,为什么认定就是晏姿逸?
孙瑾说,凡是同行,哪有不争得头破血流的,尤其是那晏姿逸,长得满脸祸水,一看就是个会骗人的。
果然再粗糙的人,遇到真正的美,都会奇妙地领略语言的精髓。唐棣只当孙瑾说的话是个屁,可那四个字“满脸祸水”,他却再赞同不过。
初秋,银杏树尚且笔直繁茂,中夹一条沥青大路,一直往前去,便是西楼。这西楼通身漆成哑淡的红色,窗台上有云纹雕花,屋顶拔尖,直冲苍穹,是一栋中国与苏联处于蜜月期的建筑。既中且洋,已然矗立了七十余年。
唐棣暗想,西楼这名取得真不好,有点日薄西山的意思,南唐后主李煜也是亡命西楼。楼前的池塘里衰荷连天,芦苇发黄乱长,物理不该是革新又现代的么?这地方很是萧索,怎么看都不像个上京大学物理系的驻地。
一踏进楼,更不得了。四处白练高悬,张焕的照片挂在大厅醒目的位置,一旁有个白条幅,上书四个血红大字:还我公道。照片下盘坐着五个头戴白布的学生,大有农民工追过年钱的阵势。
唐棣问:“同学,你们在这干嘛呢?”
一个男生抬手指了指“还我公道”的条幅,话都不希得说,显然这几天已经被来往的人问烦了。
唐棣掏出警察证:“我可是警察,我是来帮你们的。”
男生直接一拳冲着唐棣的脸砸过去。唐棣反应很快,直接攥住对方的手腕,折过去:“哎,有话好好说,你们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个关键人物来理你们。现在你们盼星星、盼月亮的警察叔叔来了,就不要那么傲娇了,想说啥就说啥吧。”
男生撇撇嘴:“叔叔?小伙子,你几岁了?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吧?我告诉你,我都二十七了!再过一年就博士毕业了,是张焕教授的首席大弟子,我叫徐立。”
三十五岁的唐棣眨眨眼睛,顺水推舟:“徐大哥,大师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实话,这是我第一年转进刑警队,很需要一桩业绩来帮我站稳脚跟。你就跟我说说你们碰到了什么难题呗。”
大弟子徐立听了这话,非常满意,总算打开话匣。他说,他们总觉得张焕不是自杀,警方潦草的初步断定不靠谱,是糊弄群众,作为张焕教授的学生,他们必须站出来为恩师讨个公道。
“而且,学校的态度也令我们生气,”二师弟是个博二学生,很是忧愁地说,“前两年我为了考博士几乎要掉层皮,现在导师离奇死亡,学校却一直没有妥善解决我们的学业问题,还让不让我们毕业了?”
唐棣好奇:“学校不给你们换导师么?”
“有什么导师可换?你倒是说。”徐立说。
“就……”唐棣想了想,“晏姿逸怎么样?”
四个张焕的高徒几乎同时冷哼一声,徐立冷冷道:“晏姿逸,他算哪根葱?一个刚评上副教授的人,连博导资格都没有,这种人,哪里配当我们的导师?”说罢,他又补充一句:“放眼整个物理学院,陈璇玑太懒,莫宇先没有创造力,其他都是杂鱼不值一提,也只有梁竹,勉强能当我们的老师。”
唐棣笑得脸僵,这人一句话把上京大学的物理系教授都贬低了一番,从头到脚都是满溢的傲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的嫌疑人名单又多了好长一串。
他似乎知道张焕是怎么死的了——木秀于林,偏偏眼高于顶;行高于人,偏偏不党不群。这种人一定明里暗里树敌无数,毋宁说现在才死,真是一种奇迹……
五人之中的小师妹将唐棣扯到角落,道:“你别听他们瞎说,听到了也别告诉别人。其实晏姿逸特别厉害,张教授成天在我们面前表扬他,他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晏姿逸还整天来我们实验室找张教授讨论问题,有时候一聊就是一整天。大师兄跟了张教授这么久,也没这个待遇,久而久之就有点心理变态了,逢人就黑晏姿逸。”
唐棣有些惊讶:“没想到啊……晏姿逸和张焕的关系还挺好的?”
“可不是吗,张教授好像把他当亲儿子看呢,可把大师兄羡慕坏了,”小师妹说,“还有梁竹教授,他对晏姿逸也很好。”
唐棣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觉得晏姿逸这人怎么样?如果一定要你当他的学生,你有意见吗?”
小师妹抬手掩住嘴,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哎呀,如果学校强制的话,我也没办法啦,只能勉为其难……”
唐棣有一堆话,他想奉劝眼前的无知少女,不要被晏姿逸的好皮相迷惑了。最后想了想,没遇到晏姿逸的那些年,他曾无数次如痴如醉地梦到其父燕攸望,即使那只是一个死亡现场。那张脸也许淬了毒,轻易将人五迷三道。自己一个男人,尚且只能做到小心规避,更何况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呢。
于是他只说:“同学,你还是争取去当那个谁……梁竹教授的学生吧。”
“梁竹教授也好啊,”小师妹露出向往的神情,“梁竹教授也是我们物院的一根芳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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