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装这行也算服务业，越是周末就越忙。
上回是章远惦记着赶紧道歉所以不请自来，这回约谈装修这事儿他便按常规流程跟井然确定了时间，定在周一晚上——再约一块儿吃晚饭也就成了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章远还挺喜欢这个词儿：感觉他整个人都像是由逻辑链构成似的，同时也昭示了他为人处世的基本思路。他喜欢做符合逻辑的事儿、也擅长从自己做的事里发现逻辑。这样的人纵使做错了什么也会因根深蒂固的逻辑链而觉得自己多少还有那么点儿道理，说难听点儿其实就是冥顽不灵。
——但章远不会、也没必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听。
对待井然已经是他少有的由着性子想干嘛就干嘛的状态，尽管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单纯出自好奇心、也仍旧不影响他享受这样的“少数”时光。
所以他并不急着去发现他干嘛要这么做、以及未来该怎么做的逻辑链，就像他暂时不想去深究为什么井然手捧那朵木花儿的图就比其他同色调的样板间令他看上去更舒服……毕竟他相信假以时日，一切都会浮现出其内在联系。
只是工作日里井然是相对规律一点儿，但章远的公司就说不准了。
井然晚上有约就准点下了班，联系章远那边却没答复，估计对方临时有事要忙，他拿不准等候的时间、便干脆找老马要了章远公司的地址。
于是井然这就也发现了他俩的公司和阿丽切在地图上恰好能形成个等边三角形，不禁一边感慨着这是怎样奇妙的巧合、一边驱车前往章远公司的所在地。——那边自然是CBD一片中IT公司最扎堆的几栋写字楼，井然想着反正两人吃饭不可能开两辆车，便干脆将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井然倒是没发现章远那辆还算出挑的特斯拉，单从这个点了他还得花点儿时间找停车位来看……IT行业从业者还真是为了加班而纵情燃烧生命。
这时候章远恰好发来道歉的消息，说是有点事儿耽搁了，要不把定位发给井然让他先去定好位置的餐厅。
井然犹豫了下：他的胃不像章远，横竖已经习惯了其主人毫无规律的每日三餐，根本无所谓按点吃饭；所以相较饿着、他更不愿意独自一人在餐厅边吃边等，这样显得他多孤单似的，他不想因此承担旁人不必要的猜测。
于是井然回复：「我在你楼下。」
这回章远很快回应：「那上来吧，17层。」
本来井然觉得若是对方很忙的话不如干脆改天再约，但他又想起章远那胃……而且这人说他已经定了位置，井然便没改约，而是坐电梯到一楼，去外面找了找、看有没有哪家底商开了便利店。
——还好这儿是号称每十步路能开三家便利店的CBD。
井然随便找了家店，买了小份寿司让店员帮忙加热好，这才提着袋子折回去，径直上了章远公司所在的17层。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惦记着章远不能饿着，就把吃食给人送上去。
但电梯门一开，井然看到灯火通明的工作区不禁一愣。早就习惯了他们工作室加班也只是少部分人的个人行为的井然这才开始思考：他这么直接给人送吃的上来……会不会不合适？
印着“洛一科技”四个字的玻璃大门里已经有人朝井然张望过来。井然自己都觉得他来得突兀，但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都八点了，章远再不吃饭就只能吃胃痛的苦了。
他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洛一科技大门，在鲜少连接待都是男性的前台登记了自己的姓名，才问前台小哥：“你们章总在吗？”
“……远哥啊，远哥在啊，你找他有事吗？”
按说该随便找个理由先见到本人再说来着，可大概是前台小哥也跟着加班到这个点，对方正两眼发直地望着井然手上提着的小份寿司。
——井然一下就不知该怎么合理阐述他来找章远的理由了。
好在这时一个女孩儿路过，也许是因为洛一科技太过于单一性别的工作环境所致，前台小哥也就抬头掀了一眼、大致确定打边上过的是个女的便出声喊她：“哎老哥，找远哥的，这位……井先生。”
明明被称为“哥”，却是个高挑的姑娘——井然也不知这是不是他们IT业某种不成文的规定，只冲对方笑了笑，却没想对方看着他愣了会儿、忽而迟疑地问：“井……然？”
井然感到莫名，他并不认识对方，也确定从没见过她。但对方连他名字都叫出来了，他便礼貌地点头笑着：“是的，是我。”
——早在上周末老板让自己处理掉那束玫瑰时、就自认为从花束上插着的卡片里撞破了章远告白被拒的小秘密的秘书心里一惊：
难怪远哥说她有女朋友关他什么事——合着她老板看上的根本就是个男人嘛？？？
……而且手上拿着一人份的吃食，这不明摆着给远哥送饭来了吗？——这也叫告白失败？？？
井然在自称是章远秘书的姑娘的带领下穿过整个办公区，所有座位都是满的，且除了眼前的秘书外、所有员工都是男性。
大概是感觉到有生人来访，这群码农们抬头确认过来人也是男的后便立马重新埋头加班——井然在这样的环境里莫名感到好笑，收回视线后不禁多看了万绿丛中唯一一点红的秘书一眼。
谁知秘书也不时回头确认井然的表情，冷不丁跟井然对上眼，她正为自己“知道太多”而尴尬着，却见这个淡雅的男人冲她微微笑了笑、语气平和地与她聊着：“这儿就你一个女孩子啊？”
——不过一句普普通通的闲聊，秘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章远让她处理那束告白失败被退回的玫瑰花儿时的表情太肃穆、亦或是陡然发觉远哥并不是完全没戏的瞬时冲动，她居然下意识选择主动交待：“啊我是les，有女朋友了，所以这儿撑死就半个女的……不对、这破公司压根儿就没女的！”
井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意识到——章远的秘书，在初次见面不到五分钟内……就这么跟他出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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