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见他嘴唇也咬出了血，没了继续讽刺下去的欲望。
他沉默了一会儿, 轻描淡写地对顾孽说:“先回去吧, 让医生给你好好包扎一下。”
顾孽闻言愣了愣，低头擦了擦眼睛, 然后抬起头来睁大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沈湛脸上的神情, 藏在背后的手臂不安地动了动。
“不碍事的。阿湛不……”顾孽顿了下，改口又说, “哥哥不用担心我！”
担心？
沈湛听了他的话在心里嗤笑了下。
他伸手粗暴地扯过顾孽藏在背后的手，手掌上的力道就使在他有伤口的地方。
顾孽脸色发白, 疼得哆嗦了一下。
但沈湛碰他了，他下意识地扯着嘴角对他笑。
沈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问:“疼不疼？”
“不疼。”顾孽摇了摇头，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他见沈湛闻言脸色冷了几分, 也不说话了。便僵硬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小心地瞟了瞟沈湛的脸色，仿佛在谨慎地揣摩他的意思。
过了片刻, 他小心翼翼地同沈湛说:“其实也有一点疼。”
沈湛松开他, 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虽然语气依旧淡淡的:“疼就先回去！”
“好。”顾孽盯着沈湛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生他的气了, 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压下心中说不清楚哪里来的失落感, 顾孽想, 沈湛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走到门口, 顾孽的手还没放到门柄上, 沈湛办公室的门忽然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下一秒便响起了女子娇俏甜美的声音:“阿湛，该去吃午饭啦~~~”
薛千又没看见站在门后的顾孽，只看见沈湛站在桌边盯着他这边没应她，她觉得有些奇怪，鼓了鼓脸颊:“阿湛~~~我可以进来吗？”
等沈湛点了点头，薛千又推开门朝沈湛径直走了过去。
“说好今天中午一起去吃饭的，我在楼下等了你半天你都没下来。”薛千又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身体却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扑进了沈湛的怀里。
还不等沈湛说什么，她忽然注意到了办公桌上和地下洒着饭菜。
“咦？你叫了外卖吗？怎么……”她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瞟到了站在门边的顾孽。
她的眼睛倏地瞪大，这才发现办公室里面除了沈湛以外还有其他人在。
她被吓了一大跳，往沈湛身边躲了躲，起先是因为被别人撞见她和沈湛亲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是认出了顾孽就是当初在食堂踩伤了她手的人。
她双手止不住微微发起抖来，虽然同沈湛交往后她给自己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说那人是恋人的弟弟，她见到了要好好相处之类的，阿湛也说了他弟弟会伤害她也只是因为他那时候生病了而已，但当她真的见到了那人，却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惧，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别怕！”沈湛搂着薛千又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和地安抚道。
薛千又得到沈湛的安抚，紧绷的情绪放松了许多，心里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她大着胆子往顾孽那边看去。
那人原本五官精致漂亮，恬静俊秀的脸庞如同午后倾洒的阳光。但此刻却木楞地微张着嘴，脸色白得像张纸似的。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像一尊暴晒在阳光底下的雕塑。
一时间她竟有种这人已经病入膏肓了的感觉。
薛千又一愣，心想他怎么了？又生病了吗？
她抬起头看着沈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沈湛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你先去里面的休息室等我一下，我和小越说点事，等会儿我们就出去吃饭。”
薛千又听了沈湛的话，虽然内心感到十分疑惑，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休息室。
沈湛目送着她进了休息室，才回过头来抬脚朝顾孽走过去，刚走近，还没说话，就听顾孽沙哑着说:“她叫你什么？”
他抬起头，嘴唇哆嗦得厉害:“她叫你阿湛。”顾孽觉得心脏一扯一扯的疼，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呼不了气似的，“你让她叫你阿湛！”
却让他叫哥哥。
他以为，沈湛不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称呼他，是为了彻底告别过去，想要和他重新开始。
不曾想，沈湛告别过去是真，想要重新开始是真，不过这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沈湛让另外一个人亲密地称呼他，原本是属于他和沈湛的秘密，但被沈湛告诉了别人。
沈湛那日说不恨他了，其实也是说不爱他了。他早该猜到的，沈湛对他的伤势漠不关心，沈湛转身就能丢掉他送的石头，也能轻描淡写地剔除他们之间的回忆……
顾孽脑子里起先是一片空白，后来仿佛有人拿着锥子往他脑袋里扎一样，他头疼得厉害，抱着脑袋一下蹲到了地上。
早上做的那个噩梦顿时又浮现在脑海里，梦中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要撕碎他的脑袋。
他自欺欺人骗自己说那只是一个恶梦，其实不是的，那并不是一个梦，那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的阿湛，为了一个，丢进人群中就找不出，再也平凡不过的女人，彻彻底底地抛弃了他。
他曾经自虐般地跟在他和那个女人身后，看着他们手牵着手逛街，看着那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同他说话，看着他对那个女人温柔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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