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跑得太快，李宴没有追到。
他回来的时候，秦寿仍然还坐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别的狗子了呢！”秦寿说道。
“什么狗，我不喜欢狗！”李宴回答。
秦寿：“……”
“刚刚去追啥了？”
“救你的人，没追上，对方道行太高了。”李宴说道。
他脸上始终愁云密布，好像有啥不得了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也不知道跑这么快干啥，婆婆我又不吃人！”秦寿一边吐槽一边颤颤巍巍站起来，她的腿肚子现在都还软着的。
“回家吧！”秦寿瞄了一眼仍旧显现原形的李宴，“变回来，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了，你就别吓我了。”
李宴愤愤地剜了一眼秦寿，气哄哄地独自飘回了四楼。
接连还几天，秦寿都没有再寻过死。
现在的她每天都坐在电脑前追剧。
秦寿一脸花痴看得正得劲，李宴说道：“这个男的老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是他老婆出轨怀的，后来他知道了竟然还原谅了他老婆。”
妈的，啥狗血剧情啊！虽说几个演员是真的好看，但是知道了后面是那走向，她提不起追下去的兴趣。
秦寿又重新找了个电影。
李宴看了一眼之后继续说道：“这个电影我看过，这这这几个全都死了，男女主没有在一起。”
秦寿：“……”
秦寿转过头露出几丝笑，那笑容冷冷的，像是要揍人似的。
“怎么了？不喜欢？你以前最喜欢和我讨论剧情的呀！”李宴说道。
得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徐莉仍旧是来给她送饭送水果，且满怀歉意。
秦寿知道她变成现在这样多半是因为之前去给徐莉她老公招魂的缘故，起初的时候她还会在心里埋怨一下，可是看到他们两口子这么诚恳，她又怨不起来了，只能是感叹天意弄人。
秦寿没有再寻死，不代表她没有再想死。
她时常会在脑子里想象各种体面的死法。
上吊死，舌头会伸的老长，不好看，不甚体面。
用刀割，太疼，她自己下不去死手，得别人帮忙，可是没有人愿意帮她呀！
绝食饿死，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慌。
吃安眠药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就是那药医生不肯多开一次就给一两片，照这速度也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
李宴自打她生病以来，表现得极为乖顺，也不吵着要吃要喝了，秦寿想起时就给他上两炷香供奉一下，想不起时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吃的，李宴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快。
秦寿慢慢悠悠走到供桌前，给她爸妈和李宴都上了供，烟雾寥寥升起盘旋而上直至消散。
这种香烛燃烧后留下的特殊气味让秦寿特别有归属感，以前她爸给她妈每日三次香比上班打卡都卡得紧，不曾有一日落下。
想来她爸也是对她妈爱到了极致，才会对上香如此繁杂且无意义的事情干得这么带劲，且乐此不疲。
别说是给别人上香了，她就是给她自己上香，都未必能够做到这般细致，长久。
重复干一件事情几天可以，但是一连十几年都不带半点敷衍的，她可做不到。
秦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无兄弟姊妹，也无子女后人，要是她死后谁给她供奉啊？
活着穷死后还穷？
这可真是叫人太难过了，秦寿决定趁着自己还活着，先给自己的账上多烧点纸钱，到那边儿了好用。
说干就干，秦寿提着大袋子到爆竹烟花店买了一大扎纸钱，每一张纸上面都标了好多个零，一张纸能够买一栋小别墅的那种。
秦寿提着冥币走在街上，手上的纸币香烛其实不重，但是她现在的身体接近八十岁，背都弯得像个鱼钩了，力气也小得跟个孩子似的。这一大包的纸币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吃力。
她提着走个五六分钟又停下歇息个几分钟，待气儿喘匀了再继续走。
“你买这么多冥币干什么？”
秦寿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水，轻声说道：“烧啊！趁着我还活着，多给自己烧点，我又没有结婚生子，没谁会给我上香进贡烧钱的。为了不让我死了之后还当个穷鬼，我决定把自己烧成个冥界的首富，死人中的比尔盖茨。”
“啊？？烧给你自己？”李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寿，好像他听到了个啥不得了的事情。
见过给死人烧纸钱的，但是没有见过给活人烧纸钱，自己活着的时候给自己烧，那就更没有看见过了。
秦寿点点头肯定道：“对啊！趁着还没断气得多烧点儿，今天先烧这些，明天再来。”
秦寿现在信心满满，对未来死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期盼，然而李宴的一句话给她来了个当头棒喝，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把她整个人浇得拔凉拔凉的。
“你人还活着，烧再多也烧不进去啊！阴间没有你账本，你也收不到钱。”
“啊？收不到？”秦寿愣了，她手足无措的问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死了之后去天桥底下摆摊儿讨钱吧！”
秦寿垂头丧气看着一袋子的冥币为难了，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扛到这里了，难道还去给退了？
秋风扫过路旁的树，枯黄的树叶洋洋洒洒散落一地，环卫工人赶忙拿着个铲子扫帚沿街边走边。扫。
秋天的景致萧索本就叫人心情苦闷，再加上她这一个月以来的情绪堆积，现在连想在断气之前给自己账上存点儿钱都不行？！
越想心里越憋屈，豆大的泪珠牵连成线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哭得像个八十多岁的孩子。
“你别哭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李宴说道。
秦寿都哭抽抽了，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还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活着穷老子认了，死还穷，生是个穷人，死了还是个穷鬼，我怎么这么难啊！我虽说不是多善良，但是也没干过啥大奸大恶的事情啊！这辈子干的最恶的事情，就是小时候偷了隔壁王奶奶家一个桃子，用不着这样惩罚我吧！”
秦寿现在的模样是个小老太太，还是个黄土掩埋到脖子的小老太太，不哭不做啥表情，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现在一哭，可别提多丑了。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李宴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哭啼啼，特别是不好看的女人哭哭啼啼。现在秦寿在他面前哭成这么个丑样，他倒是没有啥厌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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