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打了半桶水，梓潼扯了扯莫掌柜的袖子，两人默契地一起回了屋。
阳光下，顾焱站在原地望着池塘边的桂树，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冷峻，一动不动站在哪儿，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
“焱……”西门郝欲言又止，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
顾焱收回视线，随即大步离开，“走。”
梓潼从窗口望着顾焱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她才脱力一般蹲在窗下的墙角，抱住双膝，将额头压住膝头。
莫晟睿静静看了她片刻，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同她四目相对，脸上是难得的正经和怜惜，“小篮，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你有许诺，有潘晓。”摸了摸她的头发，补充道：“天大的事，还有你家莫掌柜呢，你不要怕。”
莫掌柜戏弄人很擅长，安慰人却稍显笨拙，见梓潼默然无语，他便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掌柜的，我是不是真的很蠢？”良久，梓潼苍白地笑了笑，“因为我很蠢，他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奇怪……但我想不明白，我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来找我做什么？两年前，他将我从滨城驱逐，我毫无办法，只能跟和媚姨一起离开，我都躲得他远远的了，他为什么还要把我抓回去交给顾云惠？”
说到这里，梓潼控制不住情绪，有些激动，“媚姨是他的人，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我叫了她那么多年媚姨，她竟把我骗回蓝家老宅，顾云惠就在老宅等着我自投罗网，她把我关起来，说我妈妈害死了箐箐的爸爸，我又害了她的箐箐……”
一想当日的情景，梓潼红了眼眶，哽咽道：“我没见过妈妈……但爷爷说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女人，爷爷不会骗我，我妈妈不会害人，一定不会……我也没有害箐箐，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不要哭。”莫掌柜语气温和，用手指将她眼角涌出的泪水抹去，“你很聪明，顾焱不喜欢你是他没眼光。严媚出卖你，是因为你那时候年纪还小，看不懂人心。”
“那顾云惠呢？”梓潼握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非说我妈妈欠她一条命，可我爸爸妈妈都已经死了，死了十九年，我爷爷也死了……她还不解气，她把我关起来，吊在花园的树上……”
莫晟睿沉默地看着她，即使心中翻江倒海般地震撼、悸动，他也将它们掩饰得很好。
这世上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情绪，叫做迁怒，对于顾云惠来说，只要小蓝还活着，她永远也不会觉得解气。
人的情绪，尤其是报复的情绪，有时的确不受理智控制，顾云惠压抑了这么多年，恐怕就是在等一个把蓝家连根拔起的机会。
梓潼情绪濒临崩溃，浑身颤抖，哭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场噩梦历历在目，后面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她让人把我两根小手指绑起来，吊在树上……两根手指承受全身的重量，吊了一天一夜，还用鞭子抽我，我好痛好痛，嘴被堵住，哭都哭不出来……她还把我关在杂物房，门和窗户全钉得死死的，我怎么也逃不出去……半夜突然起火了，我好害怕……使劲拍门都没人理我……”
她哭得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一样，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紧紧抓住莫晟睿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莫晟睿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梓潼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泪如雨下，“……他找来了，其实我很害怕，但我不想示弱，不想妥协……即便顾云惠还是想杀我，我也不愿在他们面前低头……掌柜的，你说我是不是很蠢，明明怕得要命还要逞强……”
莫晟睿搂着她发抖的身子，心疼地说：“小蓝，你相信掌柜么？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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