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人此话当真？”
蒲守明起身道：“显然云颉对绥城的目的还没达到，只是我再无探究的机会了，也许有一天所有真相都会水落实出，介时替我多看看。”说完拍了拍卫晋的肩膀，显得慈爱又落寞。
卫晋试图安慰着蒲守明：“陛下并未收押大人，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蒲守明神色淡然：“你不了解陛下，拿起得越是轻，放下得就越重。我自从知道你发现石料之事后，便已经料到今日之祸，早已看开了。况且，沐阳百姓之事皆因我而起，能下去赔罪我很满足了。”
卫晋似有所感，只是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大人当时为何让我去沐阳？”
蒲守明坦然道：“其实谁去沐阳都没关系，让你去只是锦上添花，你在官场最熟识、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一旦那边有事你就能做我明面上的眼睛那样不管我做任何事都有迹可寻。”
卫晋脸色越发难看，敬爱的师长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这样的事实谁听了都不会好受。
“但我没想到你能来临安告御状，对方应当也没料到。不然不至于两边都没讨得了好。”蒲守明说着会心的笑了起来，这也算坑了丞相一次吧。
“丞相想到了。”卫晋打断了蒲守明的想象，看着蒲守明诧异的脸，缓缓道：“丞相在沐阳应该留了眼线，我本来是带着情愿书走的，第三天就遭了毒手，运气好这才逃出升天。至于沐阳第二次决堤，应当也是人为。”
“即便是再厉害的洪水，也不该那样决堤，况且还加厚了五尺，结果却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卫晋仿佛能看到那天夜里决堤的景象，所有人在睡梦中惊醒，却逃不掉……
“云颉果然心狠，今日朝堂上，你又为何不说？”蒲守明静静等待着卫晋的回答。
“大人。”卫晋声音透着无奈：“我没有证据。”
“情愿书被抢，身上伤也好了，谁会信我能在刽子手手底下平安到临安？被反咬一口也未可知。”
蒲守明满意道：“做得好，比我当初心思缜密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大人，我已经没有选择了！若是丞相不倒，便永无翻身之日。”卫晋越发的冷静了，也许这都在冥冥中注定了。
“你想好了？”蒲守明问得郑重。
“想好了。”卫晋也答得坚定。
“你的所有事，都是因我而起，今后我没机会再指点你了，今日便送你一些东西吧。”说着领着卫晋去了书房，从暗格里拿了些东西。
打开来，卫晋才看清是一份名单。
蒲守明解释道：“这是我手上现有的人手，但现在看来不一定信得过，不过有几人你可以多注意下。”说着便圈了几个人出来。
“这几个人是安在云颉手下的眼线，人是好的，至于以后怎么用，就看你自己了。”
“还有这几人，虽职位不高，但却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前些年被打压的厉害，至今都没能爬起来。”
“还有这两人，之前已经试了好几次，基本可以确定是丞相的人，以后有重要的消息就靠他们，不过得慎用，一次用过就弃。”
……
蒲守明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个给他讲解，又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明，似要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塞进卫晋脑子里。
卫晋听到后面已经晕头了，只能在纸上记下，为了卫晋能跟得上蒲守明不得不放慢速度，最后自己动手写了起来。
两人写到近五更，才基本理完，最后连一些人的爱好及厌恶之事都一一记下了。
五更鼓响，宵禁解除，卫晋得趁着天未亮出府，他不能再留了。
外面肯定有人守着，两人一致决定翻墙走，墙下卫晋郑重辞行，也许两人再无谈话的可能。
卫晋眼眶微红：“卫无父无母，十月及冠，还请老师赐字。”
蒲守明也不推脱，开口道：“还是那句话，为官之人问心无愧，不忘初心。便取字问初，望尔牢记。”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成色不好却光滑无比，定然是常常把玩的结果。
蒲守明解释道：“这是我蒲家祖传，从发际以来，便一直代表蒲家准则，便是问心。一切事宜皆要问心无愧。今日给你，希望它能再有发光发热的机会。”
卫晋含泪收下：“老师珍重。”说完便踩了梯子翻墙而出。
卫晋走在街上有些感慨，这件事经历下来，他对临安的印象已经从繁华变成了腐朽。
各坊间的繁华，掩饰着皇城下的黑暗，终有一日他要撕破这黑暗。
坚定了人生方向，卫晋实在无心睡眠，随意找了间客栈安置，卫晋这才有机会摸出那块玉佩，玉佩上果然刻着问心二字，只是痕迹不深，像是被磨掉了。
夏季里熬了一夜，衣衫湿了又干，现在全粘在身上，之前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
卫晋出门买了衣衫，又问小二打了水，打算清洗一番，泡在水里，颈脖上挂着的铜钱在水里晃悠。
卫晋忽而记起远方等着自己的女子，前不久他才许诺带她去游历，这次他要食言了。
有了愁绪，卫晋无心再洗了，两三下洗净后便起身问掌柜要了笔墨纸砚。坐在桌前，卫晋却不知如何下笔。
好不容易写出了几个字，又觉得不对，浪费了十来张纸，卫晋这才觉得满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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