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晋是在水深火热的绝望中第一次见到了蒲守明，他一身戎装，一路飞驰，在这边城派兵谴将。
蒲守明不像绥城参将只是在府中运筹帷幄，他能跟着士兵一起冲杀。
“绥城将士听令，吾乃皇上亲封镇北将军，今接手颓城，如有不从，军法伺候。”蒲守明声音如雷贯耳，铿锵有力，“城门口的将士，打开城门，前锋随我先行退敌，□□手压制！”
“得令！”卫晋不由自主的接了军令，夹杂在整齐划一的声音里无人知晓。
城门大开，卫晋扶着老油条，蒲守明从他身旁打马而过，身后是千军万马，卫晋不由得发出感慨，这才是将军该有的样子吧？
卫晋安置了老油条，嘱咐军医好好照顾想要离去，却被老油条拦下。
“你要去哪儿？”老油条虚弱的问道。
“去杀敌。”卫晋有些兴奋，抿了抿唇，第一次杀敌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还想去瞧瞧新将军是如何退兵的。
“那么多人，用不着你的。”老油条劝着他。
“新将军没说可以休息。”卫晋再一次用军令堵住了老油条的嘴，老油条松了手，卫晋得以自由，小跑着去了城下。
这次他没去前线，一来新的前锋早就被安排好了，二来他还想多活两天，卫晋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一次运气好，两次运气好，但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第三次他还是乖乖的当个后勤便好。
他领了个运送伤员的活，很后勤，很安全。期间连敌军最后的反扑也没能伤到他，援军真的很强大，不像他们这种半吊子，只会拖后腿。新将军则一直在阵前厮杀，直到敌军溃败而逃。
卫晋也安然无恙的去了医帐，老油条看见他明显松了口气。老油条左肩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卫晋问了军医，老油条左手平常事能做，但不会如以前那样利索了。
兵，最重要的就是战斗力，老油条的情况，要么转去后勤，要么就此归家，对于在军营中待了近十年的他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去处。
卫晋也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嘱咐他好好修养，告诉他自己会经常去看他。
出了医帐，卫晋再次忙碌起来，闻子轩和刘有一直都不曾出现，他便申请去城外搬运士兵，也许他能亲手帮他们入殓。
卫晋每一次翻看都不希望看到熟悉的脸，尤其是有些被马踏碎的残破身体，也许是上天可怜他，没一个时辰他便看到了刘有。
大多数人因为撤退都是面朝下往城门方向倒下的，而刘有不是，他是完全逆着的，身上还插着半支箭，在他倒下的方向不远处，卫晋发现了闻子轩。
闻子轩抱着头，脸上还带着惊恐。卫晋想他应该是被人撞到地上，踩踏而死的，而刘有应该是为了救他，往回走时中了箭。
想到此，卫晋湿了眼眶，若不是答应他照顾闻子轩，刘有绝不会死，是他，是他害了刘有。他可以接受他们生还无望，但他真的没料到刘有的言出必行能做到这一步。
眼泪慢慢滴落，慎入黄沙之中，一滴快过一滴，卫晋也由低声啜泣到放声大哭，涕泗横流的样子狼狈不已，但却没人笑话他。没人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但即便昨天还鲜活的陌生人，今天就倒在地上也会令人惋惜，何况朝夕相处的战友呢？
直到卫晋哭的累了，擦干眼泪，默默的替刘有打理了他的头发，擦了脸，连常年不刮的胡子也帮他理顺了。收拾好后便有人眼疾手快的帮着他将人抬到板车上。
刘有的情况还好，闻子轩就有些惨不忍睹了，除了抱着的头，他的脊柱已经彻底断裂，身上也没几处好肉，卫晋只能脱了里衣，将他的上身包起来，将袖子绑好，这样抬的时候才不会那么难看。
可是抬的时候卫晋依然觉得手软，他尽量抬着中间，不然一定上身会折起来，闻子轩腿蜷缩着，另一人不好抬，老是会往下滑，连声说着对不起。卫晋摇摇头，道了声谢便转头不再去看。
等两人被拉入城里，做了登记，便被拉到城郊荒野处，二十多个人正挖着坑，卫晋不愿他们无名无姓，便跟人要了一把铲子，自己在旁边挖了坑。
因着他本来就休息的原因，也没人来阻止他，有些空了还来帮他两把，因此没多久，卫晋便将两人葬好，向两人鞠了一躬后，卫晋再次开始收拾残局，只是人越发的沉默。
等一切都收拾好，已经是夜幕时分，卫晋再次去看了老油条后便睡了，他要好好休息，为下一场战斗做好准备。
果然，第二天卯时，他们便被召集在操练场上，援军没来，到的只有绥城的原驻军，卫晋扫了一眼，未负伤还能站在这里的只有两千余人，
蒲守明立在台上，面色沉重，他身边站着绥城参将，参将得到示意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一定有疑问，为什么援军来得那么晚？那么多□□廷为什么还不派兵？”
众人都赞同的点着头，参将突然拔高音调，“将士们，不是朝廷没有派兵，半个月前皇上便下令蓉城出兵增援，却在过勿离道时遇到山体垮塌，唯一的路也因此被堵死，等我接到消息，再上报等援军已经晚了，是蒲大人听说了此事自动请缨，领了盐泽的驻军这才解了绥城破城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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