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缓步入座，整个大殿的低声细语都消散不见，无数人望之而失神，反倒有些鸦雀无声的诡异。
公公领路罢，笑眯眯地接了秦仲的赏，“公子稍待片刻，王爷马上就来。”
秦仲略微点头，“有劳公公。”
公公笑着摆手，连声说着“不敢当”，行了一礼便恭恭敬敬地告辞了。
待公公走后，秦仲收敛神情，面上无喜无悲，只略略低下眼睛望着桌案上的几道珍馐美味，仿佛它们个个头上长了一朵花。
周围皇亲国戚并命妇夫人等终于回过神来，低沉声音四起，但细细碎碎几不可闻，仿佛刻意压低一般。秦仲倒也懒得理会，心中却在想这等干燥无趣的宫宴还不如他们俩在家自己和面包饺子呢。
好容易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秦天匆匆赶来，一见面便笑着向他讨饶：“对不住对不住，有些琐事耽搁了，你等急了吧。”秦仲耸了耸肩，露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压低声音道，“还不如咱们自己在家吃年夜饭呢。”
秦天听着他话语中的“咱们”、“自己家”，面上笑意愈发浓烈，“再忍一忍，过了子时就回家去。”
秦仲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的听见外面公公扬声喊了一句“陛下驾到”，他便咽下了嘴边的话，被秦天一把牵起来随众人前去朝拜。跪下的时候倒也没怎么不适应，秦仲早些年古装剧演得多，有次演不受宠的皇子，前期几乎把宫里的人全跪了一边，如此只当自己演戏，但也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执拗。
只是冷不丁，他似乎察觉到皇帝陛下投过来的目光。
嗯，还是不怎么好的那种。
“管你爽不爽……”秦仲默默腹诽道，“老子又不是跟你谈恋爱。”
似乎又是古代的尊卑有别，秦仲的座位被设在秦天身后，虽是顺亲王之下的首座，但也只能位于人后不能同桌对饮。秦仲无声翻了个白眼，不过下一刻他发觉自己可以躲在秦天身后避开众人目光时，又觉得似乎坐在这里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殿前主位上的皇帝陛下开始赐宴群臣，秦天起身以皇子臣弟之礼躬身谢恩，众朝臣随之行礼。秦仲跟着秦天一同行礼，目光不经意间四处转了转，别的不说，这礼仪感确实比那些经过礼仪老师一番指导才做出来的二手礼仪要好出千万倍。
随着丝竹之音响起，总算到了歌舞类节目表演的时候，秦仲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低头打量起供奉于桌案上的酒肉菜蔬。细长的桌案镀了一层朱红色的漆，金粉描绘出盘龙舞凤的花样，三道菜蔬只装了一个小小的盘底，精致是精致了，就是量未免有些少。一盅银壶酒，两枚白瓷杯，三心四意看佳肴，却无人作陪。
忽然间，秦仲察觉到桌案前端似是被谁轻轻扣动，他动了动眉毛，却见面前的秦天侧过脸，朝他笑了一笑。
秦仲眼珠子一转，伸出手去挠秦天掌心，不曾想秦天早已设下圈套，只等他手掌一到便立时扣住，霎时间手指交错扣紧，竟是牢牢抓住了他。
秦仲本打算逗他，不曾想还赔上一只手，扯了几次都没法扯开，只得抬起头用眼刀杀人。
谁知秦天将厚实背影留给他，半分不怕眼刀。
秦仲挣扎几次脱身不得，干脆自暴自弃任他牢牢握紧，秦天似乎觉察到秦仲的心境变化，松了扣紧的十指，改换单手握住他的指尖。秦天手掌温热有力，秦仲只觉得一股暖气从掌心传来，不多时便游走全身，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他一时舒适，竟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一声闷哼。
旁人自然无人注意，但大殿龙座上的皇帝陛下却立时眼皮一跳，心中暗骂一声“不知廉耻”，自然，这句话不是骂亲弟弟的。
好容易挨过子时，秦天又与众位朝臣命妇共同参拜，说完新年祝词便躬身退下。
秦仲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秦天扶着他走了两步，却见秦仲脚下踉跄睡眼迷离，浑身都乏得没有力气。他望了眼距离宫门的位置，随手将玄狐外袍扯下，然后一把将秦仲背了起来。
刚刚走出殿门的众位朝臣顿时瞪大了眼睛，几位命妇更是惊讶地捂住嘴，略带艳羡看了看那两位容貌非凡的年轻人，随后将死鱼眼丢给自己相公。
众命妇心中暗道：“看看人家，几步路都舍不得让心爱之人走，都要亲自背着还要细心披上一件披风，哪像自己家的相公，平日里不动手打骂都算客气，更别提此等心心相印之举了。”
于是乎，几位朝臣这个年就在夫人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刺中度过了。
……秦天背着他上了轿，将秦仲小心放在自己腿上，又怕他硌得慌，便随手将价值连城的玄乎披风团作一团，塞到他的头下充作枕头。一路倒也风平浪静，秦仲睡得熟，只有淡淡的、温热的呼吸在秦天指尖绕来绕去，留下静谧的安详。
回到王府，他依旧将秦仲背回自己房间，几个下人想要伸手帮忙但都被他拦了下去。他打发了守夜的侍女，将她们赶去睡觉，只留下一盏烛火在塌边。秦天轻手轻脚为他宽衣解带，望着秦仲白皙诱人的身躯，某处硬得生疼，呼吸也乱了，但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压住心思，扯过一旁的金丝银线的被褥盖上。
秦天飞快脱下衣衫，然后钻进被窝将秦仲牢牢抱住，他感受着颈边传来的呼吸热气，闭上眼露出笑容。
今年这个年，一定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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