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岳按约定的时间来到二附院脑外科，柳岸正在开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询问了病情后，建议他先做个脑CT检查。
CT室外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穿二中校服的男生，其中一个看到白岳，立即起身跟他打招呼：“白岳老大，你怎么也来了？”
白岳有些诧异地看着二人：“郑曦，徐澈？你们怎么在这里？”
郑曦突然意识到医院不能高声喧哗，捂了一把嘴，放低声音说：“我陪徐澈来的，他弟弟出车祸了。”
白岳快步走到他们身边，问：“受伤了吗？人现在在哪里？”
徐澈表情阴郁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伤得不重，但是被撞到头了。”
郑曦补充：“医生说怕有颅内出血，先做个CT看一下。”
白岳在徐澈身旁坐下，将所有的头发撩到一侧，露出洁白的后颈。他感觉到徐澈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你没参加期末考试吗？”白岳问他：“刚才在教室里也没看见你。”
徐澈机械地摇头，神情晦暗如临末日。
郑曦倒是一如既往地活跃，替他回答：“徐澈还没进考场就被老师叫走了，洋洋去补习班的路上被车撞了送到医院，他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徐澈自嘲地苦笑：“这次要跌出十角天团了。”
白岳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比起区区一次期末考试，当然是家人更重要。再说你的实力有目共睹，下次再考回来不就行了。”
郑曦的语气饱含着由衷的钦佩之情：“说得对，老大，全年级我就服你，人格魅力啊！”
白岳谦虚道：“过奖过奖。”
徐澈忽然阴测测地笑了一声：“白岳，你是怎么蝉联六次十角天团第一位的？”
白岳看了他一眼：“嗯？”
“你又要练钢琴，又要学画画，还是班干部，按理说学习的时间比我们少很多，到底是怎么保持这么好的成绩的？”
白岳笑笑：“大概是……天分吧。”
郑曦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忙拍马屁：“是啊，白岳老大很聪明的，不管做么都能做得很好。”
徐澈又问：“你的目标是哪所大学？清华？”
“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白岳有点不悦：“我们才高一，谁知道两年后是什么样子。”
徐澈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弟弟被推出来，他和郑曦忙上前嘘寒问暖。CT室的医生大声叫号：“下一个白岳重阳！进准备室来！”
郑曦如遭雷击，一个箭步冲过来：“老大！你……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白岳回身，朝他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闭上眼睛摇摇头。
郑曦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要哭的表情，徐澈也被吸引了注意，直起身看着他。
“我没事，就是偶尔会头疼，保险起见来做个检查，没事的。”
徐澈和郑曦并不知道，他们也许目击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柳岸拿起CT检查报告，眉头紧锁：“已经六年了，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手术吗？”
白岳一言不发起身穿上新买的burberry风衣，扣好腰带，没有回头看柳岸，背对他问：“长到多大了？”
柳岸再看一眼报告：“2.2×1.95。”
白岳叹了口气：“如果做手术拿掉它，我失明的几率是多少？”
柳岸不说话，烦躁地按着太阳穴。
白岳算了一下它的增长速度，笑了笑：“既然长得不快，就再等等吧。”
“你想想它恶化的可能性，”柳岸想到什么，问：“还有，你一直没告诉你家人吗？”
“有些事情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白岳开着新买的小路虎，嘴里叼着烟，在崎岖山路上一派轻松地爬着坡。
胸前的黑石项链是他过生日时韩瑾送的。
忽然一阵似曾相识的头痛袭来，白岳一脚刹车，停住，剧痛中失去意识。
大地在震颤。
他徐徐睁开双眼，只见无边的黑雾笼罩着他，周围一切景物都变成模糊的灰色浪涛向他扑来。
白岳推开车门走下去，双脚触地。
大地如心脏般鼓动，耳畔嗡嗡作响，视野尽头的黑暗中仿佛升起了巨大的物体，朝向永久的虚无吐息着。
头痛退去，一切消失，烈日当空，空山蝉鸣嘶嘶。
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白岳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
他想，不知道我还可以活多久。
从被查出脑部长了肿瘤后，白岳重阳固执而顽强地活了十二年。
“我整整三年没有给他做过检查了！恶化到什么程度我都不清楚！！你们还在这吵吵吵吵吵！！他随时可能会死啊！！！你们知不知道……”柳岸几乎崩溃地用两把刀尖抵着两个人的脖子，刀尖的两头，祁眉和蒋从云恶狠狠地互瞪着对方。
“他不愿做手术，他快失明了……”柳岸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不想拖累我，一个人走了……祁眉，求你了，告诉我他在哪里，好吗？”
祁眉有些动容，但仍然坚持不改口：“你们帮我找到项链，我就告诉你们。”
蒋从云气得想揍她，手颤抖着从地上捡起照片：“这不是在吗？不是在吗？都给你送照片来了，下一步肯定就是交钱换货了啊！赎金我给你出行不行？啊？”
祁眉接过照片，若有所思。
三人对峙间，玄关外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祁眉推开柳岸的手，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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