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小小的云长续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身上太痛了，痛得他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浸湿了枕头。
外婆又打他了，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被打了。
外婆不开心了会打他发泄，开心了会打他庆祝，下手没轻没重，他身上常年一片乌黑青紫。
云长续哭得眼前模糊不清，却不敢发出一点声来——外婆听见了会更生气的。他看着破旧不堪的天花板，想到了小学里的小朋友们的聊天。
他们说，爸爸妈妈最好了，会给他们买新衣服穿，买糖吃。
他们说，爷爷奶奶最好了，会带他们上下学，帮他们拎书包。
他们说，外公外婆最好了，会给他们做好吃的，给他们好玩的。
他们说……
总之，他们说的，云长续都不曾经历，他连爸爸妈妈都没有。
云长续的妈妈是未婚先孕的，很不幸，那个人是个渣男，一听说云长续的妈妈怀孕了，跑的连影儿都找不着。
云长续的妈妈姿色不错，大把人看得上她，却都因为她日渐隆起的肚子而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长续的妈妈也是个幻想主义者，她觉得，只要她可以生出一个胖胖健康的儿子，那个男人就会回来了。
她的母亲和弟弟——就是云长续的外婆和舅舅——都很宠爱她，她哭着求着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心软就答应了。
在预产期前的半个月，云长续的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著西装，倒是人模人样的，却带来了令云长续妈妈崩溃的消息——他要和某大牌女明星结婚了。
云长续妈妈哭得撕心裂肺，身体根本受不住，到最后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云长续是个早产儿，并且，他的到来，把自己的母亲从这个世界上赶走了——
他妈妈因为难产而死。
外婆和舅舅的掌上明珠，因为这个孩子，光泽消散不还。
外婆用尽自己毕生的爱，把他拉扯到三岁，看见这个孩子长得越来越像记忆里已逝的人，内心的暴躁再也压制不住——
她第一次动手打了云长续，并且得到了快感，随即一发不可收拾。
舅舅更甚，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云长续，总是在暗地里悄悄欺负他，拿针扎拿巴掌打都是常事。自外婆开始动手之后，他仿佛得了什么恩准，更加肆无忌惮。
小小的云长续根本反抗不了，他也不敢反抗。
他扭曲的认为被打是正常的，其他小朋友在家里也和他一样经历这样的事情。
直到他上小学——他连幼儿园都没上过，直接被扔进了一所破破烂烂、不用多少学费的小学。
小学里的小朋友都阳光开朗，有爱他们的家庭，云长续显得格格不入。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是畸形的，但也已经“习惯”了。
他不说话、不合群又阴郁负能，一直穿着长袖挡着身上的伤，比女孩子还要瘦小，小朋友们把他当成了异类。
异类就异类吧。
他忙着学习和挨打，也没有功夫去讨好小朋友们。
初二下册那年，他的外婆进了医院，具体什么原因云长续不知道也懒得去了解。
外婆进了医院，就没人“照顾”他了，舅舅成了他的法定监护人，他住进了舅舅家里。
舅舅有一儿一女，两人感情非常好，男孩子被养的嚣张跋扈，被自己爸爸暗中怂恿着欺负云长续，女孩子倒是软软怂怂一个，对云长续还算友好。
有一次云长续倒水不小心碰倒了杯子，玻璃杯瞬间发出巨响碎成渣，一旁经过的女儿吓得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在房间里的儿子听到响动跑了出来，先入为主的认为云长续欺负了自己心爱的妹妹，直接把云长续推倒在地上，压上去一拳一拳的打。
儿子比云长续小了三岁，却比云长续还高还壮，一条手臂能当云长续两条。
要不是女儿拉住了哥哥，云长续觉得那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舅舅下班回来后，听闻此事，惩罚云长续三天不准吃饭。
在初三上册那年，云长续受不了了，他逃了出来，自己每月花了五百块租了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破房子。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在策划逃跑，许多年下来，却只攒了五六百块钱，一间房子的房租就花掉了他的积蓄，连饭都吃不起了。
于是他白天上学晚上打工，整个人消瘦憔悴的不成样子。
中考那年，他拿了市里的中考状元。
一个名不经传的破初中里出现了个状元，校领导高兴的奖了他六千元奖金。
他稍微轻松了一点，却不敢放松，高中里会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
然后他上了市重点。
高一上册期中的时候，一年多未见的舅舅出现了。
他看上去倒是挺憔悴，只不过说话依旧很凶，让云长续打心底忍不住害怕——大概是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了吧。
他找了云长续的班主任，在办公室里打闹了一场。
他说，云长续是个白眼狼，外婆把他拉扯大了，结果进了医院，云长续一次都没有去看她。
更搞笑更滑稽的是，他说云长续就连医药费都没有出一丝一毫。
试问，谁家里人出事进医院了会找一个连自己都差点饿死了的高中生要钱？
高中的班主任有去了解云长续的家庭状况，那一间十平米的出租屋深深映在他的脑海里。即使舅舅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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