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符蓉刚煮好了排骨面，关火晾凉。
忽然听到门铃声响，开门一看，吕亥背着双肩包，露出一截长笛的头来，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紧紧地抿着唇望他。
“你怎么来了？”
对于他的到来，符蓉稍微表示了一点惊讶，但也仅限于拖行李带人，侧身让人进来。老实来说，吕亥突然造访并不稀奇，每年都有那么几次。
随意一丢行李箱，卸下双肩包，抽出那管竹本色的长笛，盘坐在沙发上，腹内饥饿，吕亥闻到香味了，“符蓉，你在煮什么东西？”
“下了一锅排骨面，你要吃么？”
等到符蓉将一大碗和一小碗面摆上茶几，吕亥垂目一扫，摇头说道：“不吃了，你还是给我来一点水果吧。”
这是他的习惯，晚餐只进食水果，不吃别的。
符蓉了然，“说吧，又和你大哥闹矛盾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吕亥每次一来这里，十有八，九是又别扭他大哥了，只是这一次看上去比较严重，脸都黑了。
吕亥撇撇嘴道：“没什么。”
既说没什么，符蓉便不再问，反正过不了多久，吕亥就会按捺不住，自己主动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给他。
果然，符蓉咽下一口面后，吕亥便忍不住了。
“我大哥居然要送我去维也纳，还一去就是三年，事先说一声都不说！更可恶的是，家里谁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喉头顿住，符蓉突然觉得这面突然就没有方才美味了，看似随意地附和问道：“为什么去维也纳呢？”
吕亥摆弄着手里的长笛，微微有些不耐地道：“我怎么知道，大哥说家里没人，还给陈叔他们都放了长假，我要是不走，一直到明年春天都是一个人在家，他大概是怕我饿死在家里吧。所以我来找你了。”
“这么说来，你不想去了？”符蓉抬眼望着他。
“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现在还不想离开，我十一月份还有个钢琴比赛呢，贝尔老师很想让我试一试，况且那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公开比赛，为此准备一个多月了，这个时候放弃，以前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
“你比赛结束后，会去维也纳么？”
“原本是那样打算，早晚得去得，但是现在嘛……到时候在说，还有我饿了，你给我买火龙果去，要红心的。”
符蓉看了他数秒，把小碗的清汤面往他面前一推，说道：“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待会就给你去买。”
“不要，我不喜欢排骨煲汤的味道。”
吕亥看也不看一眼，嫌弃地道。
随手一摊，长笛滚进了两个沙发垫的交接缝隙里，跳下沙发径直走向冰箱，抱出一个小西瓜，便要取刀来切。
符蓉看见后，走过去夺下西瓜，道：“你空胃吃凉的不好，这瓜太冰了，走吧，我带你出去买水果。”
“你不吃了？”吕亥瞥了眼没怎么动的面，回来就坨掉了。
“不吃了，你等我一下。”
符蓉略感到有些烦躁，口胃全无，转身去拿钥匙。
两人走在街上，路灯刚刚亮起，光线昏黄，将人影拉的有些飘忽。
符蓉开口问了一句，“你一定要去国外么？”
“嗯？”
吕亥正低头观察影子晃悠不定，闻他发问，愣了一下，后说道：
“西蒙老师一直给我写信，让我过去，等这边课程结束后，我就会过去的。”
“哦。”
过了片刻，符蓉又问：“那你还会回来么？”
“我当然要回来啊，这里是我家，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吕亥好似讶异他为何会问明知故问。
听话里语气坚定，符蓉放了心，复又道：“你是去维也纳学习一阵？”
吕亥点点头，说道：“祖母说，维也纳是个美妙的地方，她最想去维也纳和悉尼，我定会代她走一槽，看一看，况且艺术本就需要多方学习和交流，去音乐之都，也是计划中的事情。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有事没做完呢。”
“你是指你的比赛和课程？课程还要多久结束？”
“其实都接近尾声了，钢琴课基本上都是练习比赛的曲子，贝尔老师希望我自己原创一曲，或者改动，我觉得很好，不能一味的模仿前人。”
“我相信你的实力，可以做到。”
吕亥骄傲地道：“那是自然，等我写出来，第一个弹给你听。”
少年的眉眼舒展，神采飞扬，眼里闪闪发光，似乎装进了漫天星子，在符蓉的眼里，这一刻的他光茫耀眼，教他移不开目光。
“好。”
轻应一声。
唇角因少年的许诺微微上扬，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心底的愉快弧度。
但是吕亥的下一句话，就让符蓉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
“等我比赛结束了，这边的课程也就结束了，到时候你来送我吧。”
脚步一停，吕亥回头好奇地问：
“怎么了？”
符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等你回来，我再去接你。”
吕亥一愣，继而笑道：“哈，也好……咦，快看，那边有个水果摊，终于有卖水果的地方了，符蓉，走走，快过去，我快饿死了！”
符蓉慢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心底莫名焦躁，意料之内的分别，只是没想到这么近，还以为再过几年才会被提上日程。
那个西蒙老师是吕亥祖母的至交好友，又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作曲家，吕亥得他指导，必会更上多层楼。
他去维也纳是必然的，也是应该的。
但是……若是吕亥在维也纳不回来，有些东西，他就永远也不会发现了吧。
吕亥挑了两个火龙果包好，叫符蓉过去付钱。
“我没带钱，你来付吧。”
符蓉在心底叹息一声，加快了脚步。
“老板，麻烦把火龙果切块盒封。”扫二维码的时候，符蓉习惯地叮嘱一声。
那老板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买个火龙果还有这么多要求的。
但是吕亥捏了捏果皮，触手柔软，于是说道：“不用了，装起来就好，我自己回家处理。”
这火龙果熟透了，切开必然会流一手的汁液，红心火龙果汁染色严重，抬眼再打量一眼店内程设，当即否定了符蓉的额外吩咐。
他吃东西挑剔，口味，卖相，缺一不可，若是乱糟糟的一团，绝不会吃。用他二哥的话来说，就是被惯的，饿几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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