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群居动物,他们通过血缘和情感展开着联系和生活。红线杂乱地在人群中延伸和纠缠,被红线缠绕和包裹的人一定是幸福的人。开始的时候,她成日地对着自己身上忽隐忽现的几根红线感到莫大的惶恐。
所以她喜欢身上没有什么红线的人,那样的人一定会愿意爱她的。所以在那天偶遇了阿加莎的时候,她问她自己可以喊她母亲么。
后来她知道那不是偶遇,是她的某一位“哥哥”把她卖给了阿加莎。这倒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这些人的性格能够更好相处就好了。
“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母亲我又不会勉强你,餐刀掉到桌上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可不是淑女所为哦。”阿加莎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从日本飞到伦敦,塞琳娜一定是很累了吧?少吃些也好,去休息一下,晚些起来了若是饿了再吃夜宵。”
“谢谢您的体谅。”
一直到夜里,千叶月织都只是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毫无睡意。
在不需要为生命而担忧的时候,她偶尔会思考一些其他的问题。思考如果自己只活一天的话这一天要怎么度过,思考红线另一端的人的人生或者说命运。
父亲的人生是四格漫画里作者随意涂描的剧情,癫狂混乱,既没有过去又没有结尾,只是贪婪的心吞噬了一个贪婪的人的简单故事。
她不知道阿加莎女士的过去,也不知道对方对她许下了什么愿望。但在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替对方感到不可名状的悲哀。
阿加莎女士大概是讨厌她的,在她仅有的几次鼓起勇气直视对方的时候,她的表情都很冷漠。冷漠得让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她塞进壁炉里烧掉的文件的焦灰。
但她又很努力地爱着她,她所有的庄园里都种着她喜欢的白蔷薇,名下资产的三分之一写着她的名字,同住的时间里,每天还至少会抽一到两个小时陪在她身边,偶尔还会迁就她的口味一起吃日本料理。
阿加莎身上的红线多数是断开的线头,仅有的几根,也纤细得像是随时可能断掉的样子。无人生还,光是从这个异能的名字上就能够看出很多令人痛苦的东西。
而身为红线这一端的她所承受的是强求来的喜欢,也是沉重的,想要与命运对抗的愿望。
千叶月织忽然从床上下了地,赤脚跑到了窗边,“唰”的一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厚重的云挡住了上弦的月,只透出些微光来。她又跑回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太宰治发了消息。
“今晚的月色不甚美丽,但我还是想起了你。横滨的月落下了吗?”
在这个接近拂晓的凌晨时刻,太宰治看向手机的眼睛里毫无睡意。
“已经到月落的时候了吗?它还明亮的很呐,只是遗憾地缺陷着,就好像我身边缺少了月织你一样。”
“假设你的一个愿望能够实现的话,治君想要什么呢?”
太宰治眼前的月亮好像很快地下落着,在朝日的微光里,他依然没能鼓起勇气来给对方打个电话。
他尝试着在手机里写了一段似真似假的话发了过去,然后希冀着对方能够骂他一句“你在瞎说什么来敷衍我”,或者对方已经睡着了也行。但当他真的没有收到下一条消息的时候,又莫名的失落。
“我呀,我希望自己一无所有。”
“真巧,我也是这么希望着。”她要更胆小一些,没有把这句话发出去。
倘若自己一无所有,就能够勇敢地说结束就结束,既不因为生而痛苦也不因为死而痛苦的吧?
月亮代替他们沉沉地睡去,并不在乎人类的情思。
千叶月织回来的这天,整整来了五辆车给她运东西,全是给她的毕业礼物以及提前送的生日礼物。
至于来接她的太宰治?当然负责把自己打扮得帅气逼人(其实只是换了衣柜里比较新的一套),站在一旁迎接她。
“我又一次认识到了月织的受欢迎程度,这里面不会有很多都是男生送的吧?”
她热情地抱了一下他的腰,表情有些微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家伙的腰好像又细了。
“这些是因为我和那边的一些朋友和老师们说明了以后会在日本久居的事情,所以他们都给我送了不少礼物。”她从太宰治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来,把柠檬味的水果糖剥开包装塞进他的嘴里。
“至于你所说的给我送礼物的男生,不光有,还有很多给我表白的哦~”她把剩下的糖装进自己的口袋,转身钻进了车里,催促着司机,“快开车!别让他上来了。”
司机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得罪了大小姐最多就是扣扣工资降降职的事儿,得罪了太宰治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好么。
太宰治长腿一伸挡住了她关上车门的动作,然后迅速地坐到了她的旁边,抓着她的手臂急切地问:“所以呢?月织你一定是拒绝了对吧!”
“其实我要脚踏两条船的话,一个在英国一个在横滨,好像也没那么容易翻呢~”
车内的气氛顿时阴沉了许多,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司机光亮的脑门上滑落,他竭尽全力地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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