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很顺从，没有挣扎。” 他困惑大于愤怒，“还有你在偷我的核心算法，李。”他与这个叫李的男孩对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男孩仰着头，声音不受遏制地发颤：“我没得选，霍尔登逼我干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拼命压抑着痛苦。汗水流进眼睛里，它们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
林洛咬紧牙关：“别玩儿我，小子，你没必要栽赃霍尔登。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什么人让你干的？”
结果这小子说，霍尔登被革职了不是么？因此他欲将这个名为“蓝鲸”的程序投放给另一家企业。当这个计划成功了，他就会有全面的权限可调用。“这，这不就是特里·霍尔登一直在渴求的东西么？我们，我们都知道他不满受限于董事会很久了。”
惊叹于李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的真相，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恼火和悲伤。林洛打量了他两眼，突然冲他大喊：“你闭嘴！”
尽管强作镇定，李整个人还是剧烈抖了一下。看得出要不是被束缚他可能会吓得跳起来。
林洛开始思考李说话的真实性。显然这一切都像是个拙劣的谎言，但他知道他的朋友为了那个名叫克兰的机器有多疯，追着找了它相当于他的半个生命那么长，而在一个月前林洛甚至不知晓克兰不是真的人类。霍尔登被罢免后，林洛对他说自己绝不会提供这个便利，因此他失去了利用强大的技术和他的人马去寻找克兰的权利，所有的。他是否真会下作到利用一个孩子去偷蓝鲸的核心算法？不会的，林洛了解他的拍档——但同样知晓他对那个安卓的执着多么坚不可破。
林洛突然摸不准他的朋友的性格了，因为低道德感。随意且无谓，他似乎是做得出这一切的人。
那么他们之前，私底下默契交接的那一刻所交付的信任呢？
林洛不能相信自己被背叛了。而且那之后，霍尔登就被一颗巨大的钢弹打下了悬浮屋顶。
李重新开口，声音仍然发抖：“可惜他现在不在了，他死了，对吧？”他说起“死了”这个词的时候就像一只受到惊吓想咬人的兔子，“你们还想瞒住所有人。真，真可惜，世界上本来会出现另一个蓝鲸，新蓝鲸说不定能对抗老蓝鲸呢。”
——他死了。
林洛很敏锐。他孤疑地看向李。
“他死了。是，是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李将一块芯片交到他手上，它被烧得熔化了半个边。“所以，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死了。”男孩子又狠狠重复了一遍，近乎凶狠地抬起眼睛看他：“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是啊。”缓缓点头。“我想我明白了。”
李张大了眼。
“待会儿请交出你偷走的代码。” 林洛仍然面无表情。他拿起自己的联络端告知守在外面的灯塔的人，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李，“放他走——我说，放他走。”
随后进来了两个劲瘦有力的男人。李望向地面，任由那两个男人解开束缚，始终不抬头看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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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在午夜时分研究起李给他的芯片。
之前，李看上去像是竭力要说明霍尔登已经死了，交给他从霍尔登手腕处剥离的芯片就是明证。但林洛知道，霍尔登体内根本没有芯片。
霍尔登珍藏了许多“裸芯片”——即外露在空气中的人体芯片——他用了一种特殊的流质将它们裹起来，串成一个宽口的U挂在壁炉附近的墙上。那些芯片是白海豚帮忙搞来的，倒是十分耐高温。
大拇指沿着芯片微小的凹凸细细地摸，之后突然停下。林洛睁大眼睛端详片刻，随后将烧焦的边缘沿着几乎不可见的虚线撕了下来。芯片露出了迷你的圆形金属片，与邻近的细长孔洞相缀。“迷人极了。”林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他意识到了它是什么。
一种可视化-隐形即时通讯端。
他急忙来到自己的书房，拉开一层又一层抽屉，终于在最后一层右边靠里的角落将那台老式的针叶读显仪翻了出来。由于体积微小，操作又有诸多不便，这种仪器市面上已经停用13年了。把“芯片”接入针叶读显仪，短暂的磁盘呜呜声后，悬浮的半等身影像从虚空的黑暗跳出，因仪器古旧和传输速率低下而模糊失真。
小伙子头发凌乱，眼球血丝密布，背景是阳台或者别的，林洛看不太清。李该是被从睡梦中生生拽起来的，并且这个睡眠的质量十分不佳。
此时，李开口了，不安和担忧争先恐后地从这孩子嘴里冒出来：“林，林先生。你……咳，你好吗？”
“是的，李。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李勉强地笑了下，好像卸下了些负担：“我就知道你会懂。”
“当然。刚开始我真的相信了你说的那些鬼话，但后面你说他死了。如果霍尔登已经死了，为什么你在他死后才开始动手偷我的算法？你为之效力的人都不在了。”林洛咬了咬后槽牙，“所以，真相是什么？”
李的目光向四处飘了飘，然后才重新对准林洛：“听着，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情非常重要。”他的声音依然有点儿惊怕地发颤，“我没在骗你——政府盯上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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