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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蕊发过两次病，一次是排队领药的时候突然尖叫起来，另一次是跟我在一起打牌突然扑过来咬住了我的手，至今都还有印儿在我的巴掌上，恢复正常后她又给我道歉。
我没有觉得恐怖反而是生出心疼来，我觉得她得上这个病的原因是太聪明了，所以招了老天妒忌，在天使的身体塞进一个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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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格很好，在病院里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她把他们引荐到我的病房，我也渐渐对这个院里的人有了了解。
这里的人要比外面的正常人温柔，我在这里得到了一种理解，像是救赎。久病成医的他们常常给我分析我的状况，我吃饭是抑郁症的一种表现，不吃饭同样也是，记忆退化是，看重一件事更是。我不像之前那么确认自己没有病了，可也没到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病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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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我对任务对象笑意盈盈、曲意逢迎、虚与委蛇，生活里又是另一幅面孔，空洞麻木的表象下是没一刻钟放松的紧张感。
在这里我可以丢掉一些虚伪和阴暗，在这里跟我说话的人都曾把最难堪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他们是真心想跟我说点什么，都是没有利益纠葛的言语，说话和发呆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也是仅有的办法。
常安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我每日看着他疲惫不堪，逐渐憔悴的样子，心里会升起异样的快感，只要看到他过得不好我就能找到些许平衡。
他不再给我讲故事了，所以偶尔我们也能说上几句话。
朱子蕊跟他见过两次后也热络起来，他来得早的时候我们三个会一起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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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常安不在的时候问过蕊蕊，她说我长得更好看、性格更好，所以她更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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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是把我当作同类，因为同病相怜，因为同困阴影，所以她才觉得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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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这所病院以外的任何其他地方，常安总是要比我讨人喜欢的。身份、地位、家世和脸蛋，往往都没得挑，谁见了都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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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物治疗和其他辅助治疗下我尝试去想以前的事情，头不像以前那么疼了，但还是空白的，我没有想起以前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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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跟人共处一室，我晚上总是睡不着的。如果常安来得晚，我便趁着药劲儿哄自己睡着，而门不管发出多轻微的声音我都会立即醒来，他会主动把打火机递给我，因为如果不这样我是不会跟他说话的。
所以，我与那些在梦里跟我说过话的人悄然中断了联系。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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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怎样为人从来由不得人，如果由得人就不会有《离骚》的横空出世。
“你去找医生拿我的钱包，里面有一张卡和一个地址，密码是971225，帮我取三千块送到那个地址。”我对刚进门的人说，伸手接过他递给我的火机。
“密码是多少？”他诧异地看着我，脖子歪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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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1225。”我重复一遍。
“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吗？”
“不记得了，设密码的时候它自己蹦出来的，没准是我的生日。”
他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指着胸口一字一顿地说：“生日，我、的、生、日。”
我僵在原地，我从来没想过这段数字有什么含义，我始终认为只不过是随便拼接起来的毫无疑义的号码，我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别的人的。
他憔悴的脸上露出狂喜得笑容，紧抓住我的肩膀摇晃起来，没过两秒右眼先掉下一颗泪珠，他哭着说：“你承认吧，你从来没有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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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又又又哭了，我真想把他的样子录下来，给朱子蕊看看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我心硬，男人掉眼泪在我这儿就是狼狈与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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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他把眼泪擦掉，把手在他衣服上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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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太丑了。”我原以为我的语气是嫌弃，可出乎意料的柔和，我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是记得一个人呢？忘记了就是忘记了，不能这么草率地认为我还记得，虽然是六位数可总是有概率碰上的，不过是他运气好，恰好当时我就那么胡乱填了这几个数。
我把他推开，又后退两步。
“你这段时间有记起什么来吗？”稍作平复，他问。
我点燃烟深吸一口，朝他摇头。
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他，二十来岁的年纪就被生活如此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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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又放不下，何必呢？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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