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夜，吧台周围的空气都被堵得不得流通。人群中有不少异国面孔，大多是来自中东和非洲国家的留学生，旁边搭讪的人络绎不绝。
这群留学生的中文差强人意，只能由柏思齐负责这群人的点单，浓厚的香水味与体味掺在一起，熏得他头昏，恨不得背过身摇酒呼吸，但显然心愿难以得逞，柏思齐的心情实在不佳，好在今日的酒客大多转移了闲聊目标，柏思齐那点烦躁没能进一步泛滥。
吧台前有位独自前来的女生，脱下外套后，贴身的吊带裙将美好曲线一览无余，攫住暗处无数虎视眈眈的欲望，可她浑然未觉，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加冰威士忌，面无表情，似乎只是求醉。
机械的饮酒动作终于不支，女生半趴在吧台上，迷蒙着双眼朝柏思齐呢喃，是再要酒的意思。
酒吧里怀着猎艳心态的人不在少数，那些留学生达成目标大多是很容易的，但此时接近女生的那个矮小猥琐的棕肤青年显然不在此列。女生已经被半抱着扯离座位，周围看热闹的不少，羡慕者有，幸灾乐祸者甚：捡尸遇到这样年轻美好的肉体，几乎是这个酒吧里所有男性的隐秘绮梦。
女生没能离开座位，她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柏思齐拍拍留学生的背，依旧是惯常用的RP口音，“你想对我的女朋友做什么？”
肥矮青年浑身一僵，转过身时却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甚至得意过了头，“她今夜是我的。不要试图骗我，少管闲事。”
柏思齐卡住对方的手腕一寸寸缩紧，“她在等我下班。狗东西。”说完便猛地扯开那双四处游移的咸猪爪大力右甩，棕肤青年一个趔趄，刚想骂人就被欺身靠近的柏思齐吓到。柏思齐比青年高了大半个头，身影整个拢住面前的小个子，且面部在灯光下的阴影映衬得人格外阴沉，“听懂了吗，还不滚？”
那堆肥硕的身躯旋即扭身，叫嚷着推开人群。
此时围观群众之一兼酒吧老板，宗如知，晃着他那一头闪闪发亮的金发来到柏思齐身边，啧嘴抱怨，“一个女的穿着这样还敢在独身时喝得人事不知，刚刚不是那肥猪也有其他人带她回去。这种人不是蠢就是故意求艳遇，你搅合什么，还是看上人家要英雄救美啊。”
柏思齐没搭茬，用玻璃杯拍拍女生的脸，“手机呢？”
女生浑身软倒在座位上，不耐烦地捂住耳朵，眯着眼开始睡觉。
宗如知幸灾乐祸，“你自己招的自己处理啊。”
柏思齐扫一眼周围，对一张正在发呆的熟悉面孔招手，“何慕，帮忙把这人搬走，随便找个空包厢。”
何慕刚反应过来就听见柏思齐又说，“搬得动吗，算了，我——”
“可以的！”何慕打断他的话，快走几步接过女生，将她绵软的胳膊围在自己脖子上，就这么将人背了起来，又转身对着柏思齐，似乎要严肃地强调这个事实，“我力气很大的。”
柏思齐顺手拿过女生的羽绒服套在她身上，双臂环过何慕，看起来似乎也是拥抱了他，“嗯，麻烦你了。”
何慕木木地转身，此后的一切有如慢动作播放：人群自动为他辟出一条通道，让他走出大厅，打开包厢，将女生安置在沙发，贴心盖上外套。
他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坐在一旁，等待鼻尖的酒气挥发，还有那一点点的洗衣粉味。舍不得猛嗅，更舍不得人群沾染，何慕垂着头，指尖颤巍巍地点着鼻子，而时间也随之点醒，以均匀的步伐迅速向前跳动。包厢门隔住大厅的吵闹，可房间内一切细小的声响却在何慕耳边喧嚣，他用双掌整个包住脸庞，人也蜷缩着，明明要躲避敏感世界里的余震，却还是眷恋那一点暖，似乎这样就是很长、很久的挽留。
钟声在万众期待中响起，酒吧街外，烟花在辽阔夜空中绚然绽放，大厅中，酒水在玻璃杯与啤酒瓶间相击溅出，大家在清醒中耗干去年的最后一秒，踏入新年时钟的第一次错动。
恍惚中，柏思齐脑海里浮现的人，依旧是和自己迎接2006年新年的洛跃洲。稠丽颜色，生动表情。他们在阳台前偎依，看远处焰火烧灼，洛跃洲的小指在他的掌心挠动，“今天地球会多转一秒。”
柏思齐侧首，洛跃洲仰头相贴，唇齿间泄出低语喃喃。
“我真是疯了。”
袖子被人拉扯，柏思齐从回忆中撕离，与现实接触的一刹，又回返出众目睽睽下的耻辱与愤懑，他下意识缩手挣开，看见何慕脸上还未褪去的兴奋与喜悦。
周围很吵，他只能略微低头，问，“怎么了？”
何慕似乎有些惶然，但很快又用勇气冲破阴翳，露出甜甜的虎牙，他踮起脚，在柏思齐耳边很大声地说道，“哥哥，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柏思齐往后退了点，小孩吼的声音大，都有些破音了。
何慕站在原地，因为有了直视对方的理由，便生出将此刻无限延长的底气，可是笑容延至眼角，迷醉也殆尽，热意扑上心头，他垂下眸，没再有抬头的力气。
柏思齐以为他在找相熟的侍应生，便拍拍他的肩，“你要找李哥吗，在靠墙第三个沙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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