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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真的丈夫死了，她一点都不伤心。政治联姻，忍了那莽汉妖王几千年，终于自由了。托那死鬼夫君的福，妖界现在她说了算，真是可喜可贺呀。
厉真在妖界被那些政事闹的心烦，借口来凡间寻一个物件，轻快轻快。坐在茶楼里，偷得清闲的时候，便听见旁边的人在称赞当朝言相。说言相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姿仪甚美。穷尽当代诗家笔墨也写不去其一二。只有前朝诗句方能略显真意：“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厉真心里嗤笑，“这也太夸张了些，区区凡人而已，何至于此。”不过倒是难得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有点想见识一下，什么样的人，禁得起这般盛赞。问了地址，掐了个诀便去瞧了。
言相其人，名清曜，取清辉映世，惠泽天下之意。出身世家，喜爱读书，冷静自持，君子之风。师从当时大儒，并得赐字，含章。希望他“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入仕之后果然大放异彩，后得皇帝信重，封太子太傅，及至太子登基，不到而立之年，已然官拜丞相。
言清曜在院子里画一幅螭吻图，这是他画的龙九子图的最后一幅。虽然画着螭吻，他心里想的却是前几日所画狻猊，当今天子就像狻猊。喜静喜祥和，爱佛爱香火，还有他的皇后与孩子。皇上是个温和守正之人，无过人才智，无进取之心，甚至没有自傲自卑之感，完全不像一个皇帝。太子能上位变成皇帝，全靠他言清曜一手扶持。当初的太子甚至有离开皇家，平凡度日的想法。还是言清曜好言相劝，恰逢太子妃有孕，需要人照顾，此念才不了了之。
等到太子妃产子，太子大喜，亲抱婴孩。言清曜知道太子不喜权术，便只以亲情相劝，“殿下要记得此刻的心意，您希望小殿下长成什么样子，皇上便会希望您是什么样子。”所以后来的七年，朝上风雨波澜，言清曜一人全扛下了，太子则凭纯善孺慕之心，得到先帝信赖，成功登上帝位。登基之后，做了皇帝的太子仍然无心政事，军国大权皆托付与他。言清曜心中感念以前的太子，现在的皇帝的信任。只是也会觉得厌烦疲倦，郁愤不甘，他一心国家社稷，做这么多的事情，皇帝却安享清闲，只需要盖章就好了，那为什么他言清曜不自己做皇帝呢。
言清曜画完螭吻图的最后一笔，准备落款题字的时候，听见旁侧传来女子的声音：“你这螭吻图，画的蛮有神韵的。”言清曜一惊，转头看去，是个明眸皓齿，靡颜腻理，国色天香，光艳逼人的女子。言清曜不免有些失神。
那女子正是厉真，她寻路而来，正巧看到言清曜在画螭吻图，不免对他有些好感，她的真身就是螭吻。在看言清曜本人，果然是个光映照人，湛然若神的男子。不过他可不止风姿美无度，看起来还是个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的人。厉真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妖界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家伙，稍微齐整些的也都是尚武的莽汉，不然也不会她稍使计谋，就掌控了妖界。待言清曜画完停笔，她便开口称赞了起来。
言清曜失神片刻，见到女子梳了发髻，是已婚妇人的打扮。忙收回目光，略微侧身，拱手施了一礼，“在下失礼了，敢问夫人，如何称呼？”厉真回答，“我夫家姓言，”看言辉略有尴尬的样子，便又说道“不过他已经去了，你可以叫我厉真。”言清曜又施一礼，“厉娘子。”
那日之后，两人便渐渐熟悉了起来，谈天说地，博古论今，互相引为知己。言清曜从来不问厉真是如何出现的，厉真也从未解释过。
时日渐长，言清曜发现厉真对于他所理政事都能明晰脉络，只是兴致寥寥，他便将相关事物收的更远了些，只与厉真谈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神仙妖鬼，怪志传说。厉真很高兴，她来凡间是来找乐子的，这个长得好看的凡人这么知情趣，她好像更喜欢他了。所以在言清曜问一些神仙妖鬼，凡人命运之类的事情，厉真也愿意和他说说。也告诉他人间兴衰，皇朝更迭，仙人鬼神都是不得插手的。
再后来两人日渐亲近，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他唤她真娘，她叫他含章。自此厉真便在凡间留了三年。定情后，厉真便成了言府默认的夫人，为言清曜打理一切内务，偶尔也应他所求做些事情。虽然不能杀人，不能他铲除仇敌，但厉真可以保护他，并用法术做别的事情。直至妖界来信，厉真需要回妖界一趟。一别两年，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听闻厉真要走，言清曜便明白，他们的缘分尽了...
从初见之日，言清曜便知道厉真不是常人。堂堂丞相府邸，却能让一个姿容绝世的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侧，不是绝顶高手便是神仙鬼怪。他言清曜爱惜自身，便顺水推舟，不露声色，与她自然相处。后来熟稔之后，便猜出她是妖怪了。只是厉真没有害他之心，虽骄傲了些，但也是真心相交。何况她是妖怪之身，若是笼络的好了，必有大用。只是连言清曜自己也没料到，骗人骗久了，把自己也骗进去了，他到底是爱上厉真了。为了厉真，他这些年不曾娶亲，他已然三十有二了，即使老师催促，他依然坚守不应。他娶不了厉真，也不愿有别人来妨碍他们。只是如今，梦该醒了，他们之间，所隔不止世俗名分，还有天上人间。他终究留不住她，能有这几年的美好时日，往后余生，也尽够了。他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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