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们对视片刻，一时间相顾无言，却也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的浪漫氛围，只是各怀心思，还是夏羽斐温声开口，自然得就像他们之间不曾有过鸿沟。
“头还疼吗？”
“还好。”
谢鸣秋不知道这时候是一句“关你什么事”更好，还是回避问题的敷衍更好，他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后者，并在心里唾弃此时毫无底气的语调。
“要去吃午饭吗？”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是踩着对方的步伐一起下楼。上了餐桌他们反而回到了近日常有的沉默，不得不说，这样反而让谢鸣秋更自在了几分，觉得一切都回归正轨。
夏羽斐先拐进了一次厨房，出来的时候带了一杯蜂蜜水，这样的体贴让人有些坐立难安，好在对方也没再用语言表达过多的关怀。两人围着两碗粥和桌上颇显寡淡的菜肴把一顿午饭吃得跟断头饭那样认真专注，直到谢鸣秋连蜂蜜水都快喝到见底的时候，才听见幽幽的一句问话：“你心情好些了吗？”
他近乎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心情不好。”
夏羽斐也没有揭穿，只是说：“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
“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且不为此感到后悔，毕竟谢鸣秋此刻头脑清醒、足够理智，只是看到夏羽斐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又开始感到不自在，本来就搅着衣摆的手愈发无处安放。
夏羽斐其实不至于被他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伤到，只是他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不免想起昨天萧卓羽对着他吼的那两嗓子“你以为他为什么喝那么多”，当时自己的关注点，似乎就放在了他【好像不会是透露给谢鸣秋自己信息】的那个人，因为这个人看上去并不那么聪明。所以顺延下来只能是那天在商业街看到的另一个人。他比起萧卓羽，对祁然从第一眼开始就有一种纯天然的厌恶，从他一年前那场乌龙与对方眼神的一场错峰开始，不然也不会如此武断他就是挑明真相的元凶。
“抱歉。”
这句话脱口而出，两个人都不免愣住了。夏羽斐是又为那过去的破事致歉，谢鸣秋则以为是自己装凶太过成功。
“也不必……”
谢鸣秋恍惚间都觉得陌生，他们有多久没有进行像这样正常的谈话了，而他许久之前又是如何做到与夏羽斐心平气和地一问一答的？
尽管他心中对此充满了原生的困惑，显然身体总是更为诚实。
“你为什么会在会所？”
关于这点，夏羽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也有点困惑谢鸣秋究竟在问什么，他为什么会去找他？还是为什么会知道他在那里？他只能挑他自己知道的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有自己消息网。”他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语气有点委屈，“不是跟踪你。”
谢鸣秋有点尴尬，其实他只是好奇，难得他问得语气让人觉得他很为此愤怒吗？
他又觉得自己过于纠结，与夏羽斐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好，还有这些琐碎事，为什么可以让人如此苦恼，一颦一笑也要斟酌再三？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比当初不明夏羽斐的态度，而故作姿态的他要纠结更甚，或许是他如今也不明白，要求一个什么结果。
蜂蜜水已经在交谈间隙被喝完了，他盯着存着几滴晶莹的杯底有些恍惚，就连这最后的温情也被消费得无知无觉。
谢鸣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像一个居高临下的长辈，声音里满是生活的沧桑。
“你没必要这样。”
“这只是举手之劳。”
“听着，你不欠我的，也不需要做这些。”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你骗我让我很难受，但更多的只是让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可你也没伤害我什么，我们在一起甚至很快乐。”哪怕这种快乐极可能是虚假的。
夏羽斐却像是被他这种没来由的宽恕给伤害了，一时半刻都没说出什么。
“还哭了，是吧？你很在意这个吗？其实我以前经常哭，这不是什么大事。哭也不全因为你骗我，当然你骗我也让我难受。”
这倒不是假话，但真实的原因，他并不打算说。
“谢鸣秋。”夏羽斐像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谢鸣秋对他酝酿许久的这句话细心聆听，到了严阵以待的程度，但他踌躇半天的结果，竟是一句，“你怪我吗？”
谢鸣秋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像在那一刻豁然开朗，甚至笑了一声。
“你说话真的很像一个人。”
“什么？”
“谢志荣。”
“……”
夏羽斐未置一词。
“这是不是很讽刺，你曾经断定我讨厌他，你其实比我更恨他吧。你劝我放下，其实是你更没有放下，我已经走出来了，你却一遍一遍提醒我，其实是为了提醒自己，他曾经伤害你，你无法原谅他……但最后，你比我更像他。”
谢鸣秋顿了顿，目光很麻木，却柔情似水，反复一场残酷又温柔的道别。
“回答你也无妨，我不怪你。”
或许之前还会怪，一边觉得他可恨，一边觉得自己不公道，最后只能恨命运的颠沛流离。但在一场酒后，不说大喜大悲，但那种晕眩迷离、四大皆空的幻觉，却让谢鸣秋找回了自己，他本就该是那样一个人，最终既然都会原谅，又何以折腾那么多弯弯绕绕，害人害己。
他想，我或许也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从他决定并且做到原谅秋明婉的那一刻，他将她从自己的世界割裂出去，且过程比他想象的要简单许多，既然明白结果必然是宽恕与释然，为何要无限拉长让自己痛苦的过程。
仇恨总是跟在意息息相关。
他站起身打算回房间，头还是有点痛，他其实可以再睡一会。
但在离开前，谢鸣秋还是停住了，转过身来看着夏羽斐，他还是不明白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一开口，或许为了掩饰颤抖，声音有些过分温柔，像极了他们在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中，温存时的细软耳语：“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夏羽斐想来想去，最想说的还是一句道歉，但谢鸣秋说了“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三个字，那他似乎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好休息。”
谢鸣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给予回答，一言不发地上了楼，直到传来冷冰冰的关门声，夏羽斐才又慢慢转醒，想，这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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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短。要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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