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娜依然趴在地上，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手背上长了一层冰。
从来没有过如此深不见底的黑色，长着如裂缝一般细长的大口，仿佛要把她的手也给吞没了。连游娜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像一个失败者一样，手里除了风什么也抓不住。
在知道这场游戏里只剩下她一个玩家的时候，她怀疑过江冉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是冒牌货。但江冉挣脱她手时的疯狂是别人装不出来的，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在学校天台的时候。
江冉只有那一次情绪不稳定。游娜以为那只是因为江冉的过去，她能够理解，但她从未想过江冉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摔下去之前的眼神是何等的疯狂啊，对死亡没有一点概念，甚至是跃跃欲试的——
“你是在等我么？”
游娜几乎是狼狈地抬起头，眼前突然从黑色转为茫茫的白色，她很不习惯地眯着眼睛，远处的景象又变得模糊了，只看得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是江冉，她换了件艳红的长裙，裙摆的衩开到了大腿，上身却被紧紧地包住，戴了条宛若披肩的钻石项链。那是游娜从未见过的江冉，她坐在一只巨大的白狐狸身上，站在了游娜的对面，和她隔着一条长长的裂缝，两个人仿佛站在了悬崖的两端。
见游娜没回答她，江冉摸了摸白狐狸的耳朵，后者仰起下巴，发出舒服的叫声。“你是怎么发现的？”江冉问。
游娜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冷得发抖，嘴唇周围结了一层冰渣子。出来的时候，她穿了件黑色的羽绒外套，但如今依然无法忍受地面的低温，而江冉只穿了一条长裙，轻松得仿佛不属于这里。
“系统说，”游娜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很快就散了，“这个游戏里只剩下一个人了。”
江冉翘着腿，认真地看着游娜，问：“万一是系统在骗你呢？”
“我叫了你的名字，”游娜说，看着那张万分熟悉的脸，“但是你没有反应。”
江冉突然想起来了，问：“是你在矮石镇买的那个道具？”
游娜没说话。
江冉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用它了。”
游娜皱着眉，捏紧了拳头，几乎是在愤怒地质问着她：“你到底是谁？”
“你难道没猜出来吗？”江冉俯**趴在白狐狸身上，看着游娜，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和神女的瞳孔一模一样。
但出现在电子屏幕里的神女和江冉长得不一样，她更漂亮，也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觉得我长得不像是么？”江冉问，她用手遮住半张脸，另一半张脸依然笑着。她将手移开，手掌下又变成了另一张脸，“那现在呢？”
游娜不是第一次看见神女的脸，她知道神女长什么样，但在电子屏幕上看和在现实中里看见又是不一样的。
见她没有说话，江冉问她：“游娜，你更喜欢哪一张脸？”
游娜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完全是江冉的恶趣味。江冉委屈道：“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
用疯子来形容现在的江冉完全不为过，而江冉也伪装得很好，让她直到现在才发现了这场骗局。当感情建立在欺骗之上，第一次见到江冉的那份心动又算什么呢？她为江冉在游戏里对她的信任而感动，殊不知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死不了，全都是做戏给她看呢！
游娜气急了，塞纳大陆那么辽阔，除了她却再无别人，这个世界像一个空荡荡的笼子，是江冉早已为她精心准备好的。
尽管早已知道结局，但游娜还是问出了那句：“为什么要骗我？”
江冉想也不想地就回答说：“因为我喜欢你呀，游娜。”
见游娜笑得极其讽刺，江冉有些不高兴，白狐狸仿佛知道了她的心事，抖了抖身上的毛，轻飘飘地越过了裂缝，来到了游娜身边。
游娜在白羽山里见过它，她跟谁也没提起过，当她和苏然被困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森林时，是它领着游娜出去的。
江冉居高临下地看着游娜，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游娜反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江冉从未说过这件事。
她歪着头想了想，咧着嘴笑道：“你亲了我，你都不知道，游娜，我醒来后看见你有多高兴。”
游娜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吗？”
江冉皱着眉，有点不高兴了，“难道还不够吗？你是第一个那么温柔地亲我的人，”她突然笑了，“其实我当时是不打算醒的，真亏你想得出来。”
她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是游娜丢失掉的记忆。游娜不是没有怀疑过，白小洁拉着她玩了两次游戏，这不像是白小洁会做出来的事，她不喜欢玩游戏。而游戏里发生的那些事，她感到熟悉，就像曾经经历过一样，这种感觉直到“最后一日”的时候她才确定下来。
她肯定是失忆了，但她除了白小洁、裴忻、张之昂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许就像宋秩所说的，她曾经使用过某种道具，丢掉了记忆。
但江冉现在却告诉她：“游娜，你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江冉环抱住白狐狸的脖子，笑着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身体，你当然记不得以前在游戏里发生的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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