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顾清皱着眉，手中的笔一停。
按一个正常男人的想法来说，如果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人，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
可以是欣赏，是心动，是无感，是讨厌都行，什么情绪都好……但绝不应该是想起另一个男人。
顾清眉头越皱越紧，他一直忽略掉的、从未注意过的……对夏澈的在意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是，夏澈穿裙子这件事对他影响确实很大没错。但他没想到这件事影响之大，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二十多年来的固有思路。
顾清觉得自己是魔怔了，一定是因为昨晚空调坏了脑子也被闷坏了，不然怎么会晚上梦到这个人还不够，白天还要继续想这个人。
……
顾清内心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怎么也变不成钢的废铁，烂泥扶不上墙。
之前说夏澈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果然没错。现在看来他不仅是绊脚石，还是一块黏着别人思想上的牛皮糖。
真是怎么掰扯也扯不掉！
而且一会还要去接这块牛皮糖。顾清顿觉胸闷气短，心里直想着怎么昨晚不直接把他热死了算了。
…………
牛皮糖本糖夏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顾清册封上了这个名号，正一脸冷漠地对着电话说：“主编，我没听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问题？”
“作者说你这个封面男主角感觉不对。女主角倒是没问题，但你看看你画的男主角，形象气质都到位了，就是这个眼神嘛……感觉不太对。”电话里的男声说道。
“哦？”夏澈咬了一口蛋白棒，整个人躺倒在画室柔软的沙发里。“哪里不对？”
“你看你画的……那眼神这么冷漠，哪里有半点爱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女主是他杀父仇人呢。小夏啊……我知道你画技好……但我们这文是happy ending的甜文，不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后妈文啊！”
夏澈没说话，又咬了一口蛋白棒。
电话里的男声一说给说上瘾了，嘴皮子不停。“我们这文呀……讲的虽然是一个单恋的故事。但最后的结局是两情相悦的，男主角被女主角的热情和主动打动，敞开了心扉，然后……”
“光凭热情和主动真的能打动喜欢的人吗？”夏澈打断他。
“啊？”
“你不觉得作者写的很不合理吗？”
“……”电话里的男声沉默了。
“男主明明一开始就不喜欢女主，就因为她热情主动，就动心了？”夏澈轻笑。“这不是扯皮呢吗？”
“小夏啊……这是作者该操心的事，不是你。你的任务就是画出作者想要的感觉就行了。”
夏澈没来由的内心一阵烦闷，手里的蛋白棒被他咔嚓咔嚓咬的瞬间一根就吃完了，没握电话的那只手还想伸到盒子里再取第二根。
“哎……你好好再修改一下吧，这本书在网络上知名度还是挺高的，把握好这次机会，以后有可能接到的单子……你懂的。”电话里的人语重心长。“你不是一直想和Colin合作吗？听说他最近来中国了。想跟他合作的画家不是少数，除了能力，知名度也很重要。”
“好好考虑吧。”
……
夏澈坐在画架前，目光认真看着画架上那幅原图——没有经过ps和sai的润色，真正用画笔画出来的封面图，颜色更为柔和饱满，线条更加充满力度。人物像是有了自己精神世界，在纸上活了起来。
唯有那双眼睛……
他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纸上那双冰冷不含一丝感情的双眼，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双同样冰冷不带感情的双眼。
真像，毕竟是照着他的模子画出来的。
一样宽度的眼皮，一样弧度的眼窝，一样位置的泪沟。
一样让人痴迷，又得不到。
只是，他还是不甘心。得不到那双真正的眼睛也就罢了，现在连那双他自己造出来的假眼睛，也要留不住了吗？
他取出一块黑布盖在画上头，挡住了那双魂牵梦绕的双眼，轻轻呢喃一句：“别看着我。”，然后狠下心打开了电脑，准备开始改图。
只改一双眼睛对于一个普通的画者来说并不难……对于夏澈却很难。他早在这幅画开始画之前就奠好了基调，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好要画一个从没爱上女主的男主，而不是一个有着happy ending的男主。
所以就像系纽扣一样，一开始第一颗扣子就错了，后面的扣子自然就再没对过。
改的又何止是一双眼睛。
夏澈紧抿着唇，手里的鼠标飞快的操作着，额上不断冒着冷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改完了图。他整个人筋疲力尽，失力的趴在电脑桌上，低垂的眼皮也掩不住那双眼睛好看的形状。
我做到了。他说。
既然那双眼睛再与顾清毫无关系，那么这双眼睛从此以后……除了为所他创作之外也与他无甚其他关系了。
他终究不是自己的。
夏澈疲惫的呼出一口气，把那张改好的图以jpg格式发给出版社以后，收拾收拾了画室，准备回家了。
他今天实在没心情再去思考一会要坐的公交车有多么挤有多么热了。他现在只想回家，吃一口冰镇的大西瓜，然后躺在床上发呆。
夏澈就是怀着这样的念想走出画室的，这个微小的愿望在他脑子里不断的旋转跳跃，支撑着他提起全身的力气去行走。
应该是不堪黑夜的降临，外面的夕阳光此时拼命的在给每一个人脸上留下今日最后的光度。
夏澈便是从挡着阳光的指缝里看见顾清的。
顾清就那么挺直的站着，一开始目光是看着树的，直到他出来了，目光才移了过来，带着点无奈和淡淡的嫌弃。
夏澈像没看见那些无奈和嫌弃似的，对着顾清笑了一下。
淡红的夕阳光像给顾清的全身镀了一层金边。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
你看，顾清。
其实你是个坏人。
你总让我放下你，却总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又出现在我面前。
你自己说，这样的你，我到底该怎么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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