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醇浑身冰冷的躺在杂草丛中,这是他能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
被毒死、失血而死、伤重不治而死、被什么不知名的野兽咬死、甚至被路过的什么人随手一刀砍死,都比被那些人找到、活生生凌虐而死要好。
他并非怕谁凌虐,无论被凌虐的人是自己,还是他人。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快活了他们一时半刻。
一分也不想。
云醇给自己找的葬身之地非常巧妙,在三块石头之后,满目翠色掩映的一个小小的洞窟。洞窟的背面是一片山崖,崖下风卷云涌,聚散不定。
云醇一早就看中了这里,却可惜,只差一步。
他已撑不住,去走那一步了。
他只能尽力翻进路旁的杂草丛里,不让自己的尸体挡了别人的路。
可结果,还是挡了一个人的脚步。
而沐远霜只用了一根银针,就遏住了死亡逼近的脚步。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还躺在那个草丛堆里,身上衣衫破烂、浑身血污泥泞,只在心口,竖了一根银针。
旁边有人生火,火上烤着一串鲜鱼,火气、鱼香、混着清淡的薄荷香拂过他的鼻端。
他动了动脖子,让沉重的脑袋向火的方向转去。
一张洁白的布席,丈尺长宽,铺在地上。席上盘腿坐着一人。
与布席一样颜色的衣料铺在他的身上,如雪如霜如玉一样的面容裹在如雪如云如雾的貂毛围脖中,似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似贬谪九天真上仙。
火光明明灭灭,映在那人的脸上。
炽热温暖,却分明映不融那人脸上的冰霜。
他迷茫的看着那个人,疑惑他的心脏为何突然这般有力而激动的鼓噪在他的胸腔里,振的他耳膜发痒,震的他全身都痛,痛的又酸,又涩。
他看不清,也听不清,好像他的全部世界,都只剩下了心跳。
他自己的心跳。
那人突然抬眸,清冷而淡漠,就那样看了他一眼。
他像是被人倒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冻得僵硬不堪。
但他突然又能看清楚,听清楚了。
那人面容年轻,似乎不过二十少许,一双眼睛却好似经历了百年沧桑,苍老而平静。
那人微微启口。
“很吵。”那人说,看着云醇。
云醇愕了一愕,下意识道歉:“抱歉……”
可他分明不懂,他为何要道歉。
那人就那样看着他,直到他的注意力完全离开了他的心跳,直到他的呼吸重新平稳顺长,才又垂眸,盯着眼前的鱼,似乎在发呆。
云醇也明白了吵得究竟是什么,于是尽力控制呼吸频率,转开目光,放空思绪。
他现在明明应该去问很多问题,但他一个都不想问。
这气氛太平和、美好,他一点都不想毁掉。
等云醇再次睁开眼睛,已是第二日天明。
那人正站在他的身边,手执一根柳枝,轻轻戳他的喉咙。
云醇是被吓醒的,他霍然睁眼,警醒的瞪着那人。
那人见他醒了,便丢了柳枝,转而道:“你现在可否自行行走?”
云醇顿了顿,有些难堪:“不能。”双腿已折,如何行走。
那人微微蹙眉,又道:“可想我救你?”
云醇抬头,紧紧盯着那人的双眼,那双眼中多的是冷然、淡漠,似乎万事万物皆难入眼,就像那整个人一样,是天地凝成的一缕精华,天生超脱世俗之外,俯瞰世人悲哀喜乐。
这样的人,说要救他。
就一定能救。
云醇于是点头:“想。”
他想活下去,想跟在那人身边,想看到那人的眼睛里染上紫陌红尘的颜色。他本来没有这样强的生存愿望,现在,他有了。
那人似乎也有些意外,却慢慢舒展了眉头,清冷如月光的语音道:“好。你到前方的山洞去,一炷香后,有人会来接你。”
他看着那人绕过他继续向前远走的背影,突然凝气高声道:“请教先生姓名。”
那人脚步未顿,头也未回,只递来了三个字:“沐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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