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谁的，薛茗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嗯了一声，抬高小臂，用手肘抵着毛毡，忍着自手背上传来的痛楚，缓缓地坐了起来，双眸晶亮。
入目的是他那一双裹着革靴的小腿，腿边放着褪下的甲胄，横刀搁在他边上的长案上，一只手搭在膝上，随意得很。
她不禁将视线抬高，对上了他点漆般的眸子，沉沉的，似要将她卷进去。
李崇州看着她。
许是休憩过的缘故，薛茗的脸上不再似昨晚那般惨白，添了几分血色。只不过长发垂落在身后，衬得她那张脸还是白净的，但是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这才像是一个女儿家。
想到这儿，他忽而扯了一下嘴角，抬手放在案上碰了碰，似笑非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薛茗敛眸，神色如常，淡然道：“世子想听我说什么？”
李崇州倏忽站起，上前几步至她面前，弯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他，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薛茗看着他这般架势，心里便知道他定然是知道她是谁了，微转眼珠，毫不避让他所带给她的压迫感，轻吐出一句，语调微微上扬：“我得意什么？”
李崇州要被她这句话气笑了。
他活了这么久，便张扬了多久，少见有人在他面前嚣张，更难有人会戏弄他。
不曾想如今倒是被他这个夫人摆了一道。
不过看着薛茗这般姿态，许多事情突然便明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回道：“那我问，你回答。”
薛茗唇边一弯，脖颈微微晃了一下，下巴便脱离了李崇州的掌控之中，随后点头。
她能感觉的到，他并没有使多大力气。
李崇州舌尖抵着齿根，眼盯住她：“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说是为了报复你，你信吗？”
李崇州听到这个答案，静默了一瞬，不置可否。
他嘴上虽然没说，可他打心底里却是信了。
她薛茗是范阳节度使府里的宝贝，到了他英王府的第一天反而却遭到了那样的待遇，心里没一点不甘是不可能的。
“那你觉得你报复成功了吗？”
薛茗轻笑了一声，眼中波光流转，言辞之间却有了嘲讽之意：“你李崇州心高气傲，我便要将你那点傲气给磨平。那我便成功了。”
她眼依旧对着李崇州那黑漆漆的眼睛，倏忽一笑：“要不，你亲自告诉我，我有没有成功？”
李崇州听完她的话，轻嗤了声，立时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告诉你才是真的输了。”
说完，似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觉得我会认出你是女人？”
薛茗眸色一闪，仰头一歪，也没否认：“确实。你以往在长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加之我听说你头脑精明，便也没打算瞒你。就算瞒了，反倒也是欲盖弥彰，不如坦荡荡。”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骗过了所有人很厉害？”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昨天情况危急，我确实会继续瞒下去，直到……”薛茗抬起那只包扎着麻布的手，轻轻的碰在他的手臂上，轻声细语，“直到世子你发现了为止。”
李崇州的眼忽然凝住，一想到昨日里的情形，语气不善：“你先前同我说，你不认识陈利其。可是昨日里，也是你真真切切地把他名字喊出来的。”
“作为商叶。我确实不该认识陈利其。这有什么不对？”薛茗眨了眨眼睛。
李崇州闻言，瞳色幽深，立时将脸贴近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惹得薛茗觉得有些痒痒的，不自觉地就要远离他。
可他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伸出手扣住她的一只手臂，让她不能动，唇边漾笑：“你说的没错。作为商叶，你确实不该认识陈利其。可是，你作为薛茗，作为我的夫人，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同我做？”
薛茗一听到那“夫人”二字，耳朵似乎都有些发麻，不禁咬唇将脸撇向一边，接了一句：“谁是你夫人？而且哪里有事情……”说话声渐渐越来越低。
“就是你那本压在包袱最下面的那本册子上的事情啊。刚好我也没试过，不如趁着今天，试一下？”李崇州戏谑地瞧着她。
薛茗的脸颊蓦地就烫了起来，她没想到两个人的话头忽而就扯到了这上面，亦没想到这李崇州竟然能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加之他如今靠的她又这般近，细白的脖颈不知不觉也染上了绯色。
如此紧迫之际，她突然想起先前他的行为，脱口而出：“你先前不知道我是谁时，有一回便是对我这样，你何时把我当作你的夫人了？”
李崇州听闻这话，敛了脸上的笑意，抬手便将她的脸拨了过来，声音转凉：“那是因为你在我面前，就没说过真话。所以我便要试探你究竟真的是有夫之妇，还是防止我做出什么事情而骗我的。”
“谁说我没对你说过真话？”薛茗反诘，“我之前说我快要和我夫君和离，这件事情就是真的。”
此话一出，两边的人顿时都沉默了。
转瞬过后，李崇州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中生冷：“你可真是好样的！”
薛茗只是低头，神思游离，默不作声。
李崇州大步走到案边，提起刀便作势要出帐。
临到帐口之时，他停下了脚步回首看向毛毡上坐着的人，眉目凛冽：“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今日并不打算问陈利其的事情，但是我告诉你，你应当知道，陈利其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得想清楚要怎么和我说。”
……
晌午之时，整个军营才算是恢复如常。
主帐里。
陈利其正和周戎道别。
“周将军，我本就是受了范阳节度使的命令过来救援蓟州，既然已经救援成功，那我便回去向节度使道喜了。”
周戎也没做过多挽留，点点头：“如此甚好，记得替我向节度使道谢。”
陈利其微微颔首，欲走之时，又言：“世子妃那个性子，还望周将军海涵。”
周戎闻言，笑了一声：“自然。”
心下却又在腹诽。
若不是昨夜里他将陈利其请到主帐之中说了一会儿话，他还真不知道原来那个商叶就是薛茗。
可是他瞧着李崇州那个模样，也不像是是一个知道样子，不然哪能一开始便把自己夫人放到荀镇的部下？
呵。
果然人都一样。
李崇州这次也栽到女人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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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吟吟斜眼笑：崇州你就犟吧！
我昨天犯困，写出来的东西质量实在不高，下午的时候又重新改了一下。没看的可以回去看一下，但是基本上没变多少。（其实为啥会这样，就跟上课瞌睡时记的笔记，课后自己都看不懂记得啥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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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明天要回趟老家（要清明了），可能更不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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