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英杰看了眼单昀寒，心中大乱。
要是旁人被抓就算了，旁人他早就溜之大吉，置之不顾也无所谓。可被挟持的偏偏是魔界护法，是魔尊指名道姓要他护送回去的人。
要是碰到其他弟子也还凑活，大不了拼一拼，残半条命也还能回去。可对方是轩辕派中最厉害的弟子，他拼整条命也无事于补。
可能许英杰惧怕风忆雪，竟吓得半天不作答，也吭不出一声。
风忆雪似是等不及了，咄咄逼问，“许英杰，只要你承认他是魔族，而你不过是受魔族蛊惑，所以犯下劫囚、伤及同门、背叛师门这三项大罪，我就放过你。”
单昀寒看着许英杰那布满恐惧、摇摆不定的面色，心就凉了半截。
好家伙，风忆雪说这话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内讧的吗？
收他为徒，带他修练，护他一世？
这话谁说的，怎么现在又让别人指认他，逼他走绝路？
魔头的话果然不可信啊。
“不对。”许英杰抬起又低下的眼神飘忽左右，但他说出的话却又不带犹豫，很是坚定。“小寒他不是魔族。”
“你的意思是，灵谷峰的在场所有人有眼无珠，分不清人魔？”
要不是单昀寒见惯了风忆雪爱笑的样子，他现在就会觉得站在他身后的，不是人，而是一座冰雕。
没有一点人情，没有一丝生气。
“对，你们就是瞎，就是傻。中了我的计策！”
许英杰气息不稳，很容易看的出来，他在撒谎。
但风忆雪一脸的兴致，并无半点怀疑。 “噢？是吗？”
这不是因为相信才问的，这是在诱导许英杰说下去。
等单昀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身上满是咒文枷锁，动弹不得，甚至连哼哼两声都不行。
“是我，是我在迷雾中捅伤的林澈，然后栽赃给的小寒。”
“你为什么要捅他？”
“看他不爽，出气。”
“那你为何不隐去魔气？使用本派功法？”
“因为我修为不够，打不过他。”
风忆雪连连追问，甚至不给许英杰思考的时间。但说谎这件事，很容易露出马脚，特别是对方不让喘息的时候。
可许英杰没慌，反而答的很顺溜，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词本。
“那你是如何栽赃给殷寒的？”
“我换成他的样貌，伤了林澈后，便将魔气导入他体内，随后又不断引他在人前爆发，方便我逃脱罪责。”
“那你眼下救他，又是为何？”
“于心不安。我只想救他出轩辕派，从此不再回来。”
“那你，认罪伏诛？”
“嗯。”
不对。
这套说辞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细节不清，漏洞可挖，根本就无法糊弄任何明眼人。
除非，轩辕派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想知道真相，只是想找个可以邀功的替死鬼罢了。
“听见了吗，江峰主？”
“哼。”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冷音，发声的人却没有半点要露面的意思。
单昀寒自知，这一切都不正常。
按理来说，江奕是知道所有真相的，而且当初恨不得马上给他定罪，置他于死地。可现在的态度怎么截然相反？
唯一的解释，他一开始就和风忆雪狼狈为奸，勾结一气。
站在单昀寒面前的许英杰，突然对着单昀寒笑了笑，嘴里不出声，却做着口型。
“自己厉害点，下次就别再让人救了。”
刚才挟持单昀寒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瘦秀的面庞，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一瞬间，他五感尽失。
“别看，乖。”
单昀寒拼劲全力，也挣不开身上的枷锁，就像个提线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
等他感受到漫天飞雪，残花落肩时，眼前已经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留下的，不过是斑斑血迹。
单昀寒的内心被这场变故搅乱了，他也分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是不舍？
跟这个人相处才多久，何来的不舍？
是痛心？
痛什么？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又因为他消逝了？
还是内疚？
明明该罚，该受苦的，是他才对，为何要他人来受？
“你不是，最痛恨魔界的人吗？”风忆雪身形修长，可以说八尺有余，即使他现在蹲着，也高出单昀寒大半截，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傻里傻气的。
单昀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蹲下的，更不知自己为何要去摸那腥臭的血气。
是啊，不是最恨他们了吗？
以前两方大战，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魔，当时怎么不心疼，现在反而惆怅了？
呵，虚伪。
“没事的，以后我保护你。”
这句话，单昀寒已经听了无数次，无论是电闪雷鸣的黑夜，还是虫鸣蛙叫的寂日，他都记得。
可风忆雪从来没做到过，一直都在伤害他、折磨他、玩弄他。
此刻，风忆雪欲图安抚他的那只手滞留在半空，愣是连单昀寒的发丝都没敢碰。
他听到了单昀寒的心声。
单昀寒不相信他。
为什么这个傻子看不出来，他所做的一切，从来就没有私心。
风忆雪有点难受，甚至还有些崩溃。
可他从来不是那种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他早已习惯戴上面具苟且生存的日子。好不容易遇上那么一个人，一个可以让他卸下伪装，毫无保留的人。
回不去了，这个人已经不愿意听他倾诉，不愿意信任他。
罢了，若是能达到目的，做恶人又无妨？
“你也听见了，要是你厉害点，他也不至于这个下场。”风忆雪拉住单昀寒的衣襟用力一扯，鄙夷地嘲笑着。
四目相对，单昀寒眼里的怒火重新燃了起来，但从始至终也只是干瞪着风忆雪的眸子，一言不发。
“恨不得一剑捅死我？”风忆雪声音弱了下去，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舍得吗？”
“舍得。”
单昀寒说的是如此斩钉截铁，仿佛真有一把锋利的尖刃扎进了风忆雪的胸膛。
风忆雪从来没觉着雪天寒冷，但他现在感受到了。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他不信，他要证实单昀寒说这话是违心的。
“你忘了我们结的契？”风忆雪很是温柔地看着单昀寒，就连同他眼下的红痣都显得不再危险。“我倒要来试试这契约，看看是它失效了，还是你…没撒谎。”
“你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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