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珍珠的话，让路添花突然忆起许多往事。路添花惊觉，蓝鲸的情绪，好像也正是以高考体检那天为转折点的。
仍记得班主任老梁前一天交代，次日清早七点半升旗台下集合，集体乘坐巴士去市人民医院体检。
路添花果不其然又睡过头，老梁点名时发现少了一号人，时已八点有余。忙着分发体检表的老梁，拨了个号就把手机交给蓝鲸：“问问你的人怎么还没来。”话毕忙活去了。
二十分钟后，嘴里叼着包子的路添花从出租车上下来，蓝鲸恰从路添花身边经过，一把抢了人家嘴里的包子：“还没抽血，别吃。”
路添花挠挠脑袋：“对噢对噢。”随即支吾着问，“那个……你是在等我？”
“去买包子，待会验完血吃。”说时，蓝鲸出示证据似的掂了掂那袋包子。
路添花早已死透的细心，这下垂死病中惊坐起，竟然注意到了蓝鲸那袋包子早放凉了。
“跟我来，先去验血，验完再吃。”
“好！”路添花屁颠屁颠跟上去。
大概大家都想着早点吃早餐，在一众短如兔尾巴的队伍中，验血这队排得堪比蚊香，冲击力实在太大。
蓝鲸半脸黑线：“……”
路添花察言观色提议：“要不……咱们先排其他？”
“你不饿？”
“还好。”
“那就排其他的吧。”蓝鲸走向人最少的身高视力科。
自那次动了躺上蓝鲸床铺的念头，路添花就知道，自己不对劲儿了。那周周末他特意回家，上网查找一番，确诊自己取向后，路添花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尘埃落定一般镇静，下了好些同志文学，连带脆皮鸭故事也打包了几份。返校后，好长一段时间，路添花每天醒来，裤子都是湿的。
而今好容易逮到个能窥视蓝鲸各项数据的机会，路添花怎会放过，于是他狗腿地把蓝鲸推到台前：“你先测。”
蓝鲸不疑有他，拿起勺子盖住一眼，开始测视力。
“左眼5.0，右眼5.1。”
听完医生的报数，路添花不由得震惊：“天哪蓝鲸，你天天看书还有这么好的视力，我好嫉妒啊。”
“让你看书时埋下头去。”
“嘻嘻。”
路添花拿起勺子，心思却集中在蓝鲸身上。眼见医生测量完开始填写表格了，路添花按捺不住，偏头问：“医生，他多高？”
“189，体重72。”
“同学！还要不要测视力了！”视力表旁的女医师嗔怒。
“哦哦哦，抱歉抱歉。”说着，路添花胡乱比划两下，蒙混过去。随即路添花火急火燎站上体重秤，很快下来，鞋都顾不上穿，就猫腰去瞅医生正在填写的表格。
“医生！164.8四舍五入不就是165了！您给我进上去啊。”
医生是个老头子，顽固地坚持：“这个要入档案的，不能修改。再说，两毫米而已，争什么。”
“不一样啊！不进上去，我感觉自己矮了一个档次啊！”
“走啦走啦。”蓝鲸审时度势，拉了一把路添花，他才肯穿鞋走人。
很多年后，某次工作体检，路添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比高三时长了2厘米。那跟蓝鲸的海拔差距，应该也缩小了吧？
路添花花枝乱颤地上网确认，接果……
不得不面对蓝鲸已经是191的事实。
差距仍是24，没变。
还没出门，就有一人冲进室内，一见到蓝鲸路添花，这人竟高兴得蹦了起来：“蓝鲸，总算找到你了！”
正是爽朗姑娘纪珍珠。
蓝鲸问：“怎么？”
“你被燕大录取啦！”
“啥？！”蓝鲸错愕。
“老梁得到的消息，降五十分优先录取，以你的实力，妥妥的进啦！！啊啊啊好开心啊，我竟然有个燕大的朋友！”
路添花也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太好啦，你好棒啊！听得我顿时有动力了，以后不睡懒觉啦，我也得好好学习！”
“哎哟，小伙子这么厉害！”
“这么好看的小伙子，学习也竟然这么好，让人羡慕啊。”
连医生也附和起来了，蓝鲸不习惯被人瞩目，逃也似的溜出房间。
路添花跟在蓝鲸身后，二人沉默着走到走廊尽头，拐下楼梯。
刚刚说好量完身高去测心肺内科，怎么突然下楼了？于是路添花问：“蓝鲸，下楼干嘛？”
突的，蓝鲸刹住脚步，亦步亦趋的路添花果然撞了个扎实：“哎呀！”
“我去感谢老梁。”
路添花仍在蒙圈，捂着撞疼的鼻子问：“感谢？感谢啥？”
“多亏了老梁，这次才能拿到自主招生名额。没他的支持，我连试的机会都没有。”发现自己失口似的，蓝鲸突然收声，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了连路添花都体察得到的疏远，“我找老梁有点私事，你先回去体检吧。”
路添花欲言又止，最终笨拙地扮演起乖巧，返身上楼：“好，那我先去体检。”
路添花没有乖乖回去，而是听蓝鲸脚步远了，就在楼梯上坐下来，手肘撑在膝上，托腮回忆。
得知蓝鲸家人反对蓝鲸复读，是一次意外。那天，路添花去找蓝鲸，在楼梯拐角听到他跟家人的通话。
“我现在除了你没人可依靠。我求你，再怎么样，都把我下学期学费交了，可以吗妈！”
“……我知道费用很高，我今后挣钱了加倍还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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