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摩挲了一**边吊着秋千的铁链,粗糙的锈迹划过皮肤,仓越咬紧了嘴唇,忍住突然气势汹汹地涌上来的伤感。
嘎吱一声,路予扬踩着地面硬生生把秋千强行停住,沙坑地面被脚尖刨出了一个深深的孔洞。他好像又要发脾气了,眉毛竖起来,眼睛瞪得很大。仓越瑟缩了一下,闭了闭眼。
“我不同意。”路予扬磨着牙,恶狠狠地说。他意识到自己又粗暴地说话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扭过头,用平时里温和的语气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
仓越的眼睫颤了颤,他抓着铁链的手微微发抖,却仍旧控制着自己,小声说:“谢谢你。”
“别敷衍老子——咳,我。”路予扬继续磨牙,觉得胸口梗着一个核弹试验场那么大的火气。谢你妈谢,根本就没把人家说的话放在心上!
路予扬就像审问犯人一样不客气地说:“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老老实实说出来!”
仓越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仰视着天上那个巨大的火球,用平板的声音说:“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没有你就好了,因为你的存在使大家都觉得痛苦,你的诞生只是个错误。大家都这么对自己说。
但是路予扬却用清亮地声音大喊:“反弹!”
“诶?”
“反弹!”路予扬两个手臂交叉做了个十字,从秋千上跳下来。
“谁这么说你,谁就是不应该存在的!”路予扬弯腰凑近坐着的仓越,把双手的十字往仓越身上怼,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一样念念有词,“诅咒反弹!恶灵退散!说怪话的人舌头会烂!”
仓越往后仰了仰身子,太近的距离让他有点局促不安。他的睫毛垂下很深的阴影,日光没能被倒影在他的瞳仁上。仓越伸手握住路予扬交错的双手,摇了摇头:“不能反弹。”
“啊?”
“他们应该存在。”仓越郑重其事地说。
路予扬不高兴了,甩开仓越的手:“他们都那么说你了,凭什么我们不能回击?”他后退几步,叉腰,认真说:“就我个人而言,你是最需要存在的人。”
对啊。一时间仿佛有小小的声音,用蛊惑的语气,在仓越耳边私语。为什么那些伤害你的人,不能消失在世界上呢。
仓越用力甩了甩头,把心里的恶语甩掉。他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予扬,说:“不可以伤害别人。”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路予扬一时间都不好意思了:“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去做些什么。”
“说这种话,就不是好孩子了。”仓越却是这么回答的。
路予扬觉得仓越莫名其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完全理解不了。
慢慢的,过去了好一段时间,路予扬才领会了仓越这些古怪的行为的源头动因。
因为要做一个好孩子,因为自己不应该存在。所以不能做坏事情,不可以背后议论人,不可以辱骂他人,而且只要有人请求帮助,你就要帮助他人,没能帮上他人,就是你的错误。你是不该存在的,所以你就是低人一等的,所以你得成为蜡烛才行,燃烧自我去照亮世界才是你的命运,否则你这个蜡烛就是占据空间的垃圾——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这不就是圣母心白莲花吗?你哪有帮助他人的能力,你又哪来的拯救世界的责任?别那么中二地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好吗?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足够了吗?你只是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构成世界的平凡的一份子,多你一份不多,少你一份不少。所以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开心!
明白之后,少年路予扬就噼里啪啦地用手机短信打了上述的一大段话,并且觉得还没骂痛快,又写了好几段话。但是在发送前一秒,还是怂了,把辛辛苦苦码出来的“批评仓越小论文”删了个精光。
那时他刚上初中,离开了小学来到了新环境。新学年新气象,正处在重度中二病阶段的路予扬,就顺势给自己操了个新人设,“吸血鬼贵族,待人温和,内心冷酷,能操纵血液,可以从阴影里汲取力量……”种种设定写了好几个笔记本,整合起来就是一本可歌可泣的玛丽苏小说。为了让自己符合人设,路予扬做了很多努力,比如体育课在室外上的时候,他总是窝在阴影里,然而旁人只会觉得他怕热怕晒好娇弱哦,根本不知道伟大的路吸血鬼大人正在从阴影里吸收力量呢。
又比如那个“待人温和”,这个执行得不错,一时间他的风评变得很好,竞选班干部时得票率也因此水涨船高。因此在初中,知道他过往暴脾气的人就只有仓越。
“不行!我不能崩人设!哪怕这是深知我内心黑暗的盟友仓越,我还是要变得温和,不能骂人!”如此,纠结良久,路予扬决定用符合他人设的方式,去向仓越传达自己的心意。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多关爱仓越些,让他可以意识到——
“你是很重要的存在,你要自己让自己快乐。”
他想让仓越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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