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仓越敲了敲手机屏幕。
现在，他正在图书馆。早上九点半，空气清新，阳光绚烂，馆内人还没有多起来。拖开椅子坐下来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他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周围的人，有个别趴着睡觉，但大多都弯着腰埋头读着书。小孩子晃着脚，手指在注音的绘本上划过。老年人扶了扶老花镜，把报纸又翻过去一页。而广大的学生群体，则陷身于各类题海中。抽出纸巾擦擦鼻涕，烦躁地按动圆珠笔芯，小动作的声音十分清晰。
此刻仓越的手机通知仿佛发疯了一般，一秒就出现几十条，大段大段的文字从手机屏幕上掠过。所有的来源都是未知应用，开头挂着“顾辛汝”这个奇妙的名字。仓越认认真真地看过去，结果发现全是不知从哪里复制来的，劝人学习的鸡汤或者名人名言。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手机通知【顾辛汝：别光顾着笑！别盯着手机，给我去学习啊！】
仓越托着腮偏头看屏幕上一副气恼模样的顾辛汝（虽然是自己的脸），另一只手飞速转笔一圈，残影落定，他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工整的字：谢谢。
【顾辛汝：道谢有什么用！】
仓越又写了大大的学习二字，然后在镜面倒影的注视下，重重地在这两字上画了大大的叉。
顾辛汝气急败坏。但是，他的神色突然一改。
【顾辛汝：别抬头。有老熟人路过。你不想被发现吧。】
【顾辛汝：仓小越，先装出好好学习的样子吧，看能不能不被发现，萌混过关？】
仓越却索性往桌子上自然地一趴，一副学累了先睡一会儿的样子。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手臂，双眼却是自由的，半睁不睁地试探性地从身侧看过去。这个图书馆离他的初高中都很近，所以他之前走进图书馆的时候，就注意到有很多认识的人也在这里学习。但他着实不乐意和初中同学打交道，就捡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去做做学习的姿态。但是没想到还是会碰上。
脚步声接近，然后远离。大脑反馈出声音变化的曲线。一双白球鞋也离开了他的视野。鞋刷得很干净，鞋带系得很紧，是一个像要展翅而飞的漂亮蝴蝶结。仓越睁大了眼，茫然地盯着空无一物的瓷砖地板。
地板上的倒影却对他眨了眨眼。很好，又被顾辛汝鸠占鹊巢了。顾辛汝的身影在砖面上躺着，由于光线而拖得有点长，就这样对仓越挥了挥手，还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心。
仓越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他就着这个趴着的姿势，拿出语文背诵篇目的小书，粗略地翻看了几次。但终究心不在焉，没能记住几个字。焦躁如杂生的芒刺，搅得他不得安宁。
【顾辛汝：虽然很想体谅你。但是快高考了，快打起精神学习啊！】
随手删掉顾辛汝利用手机通知发出的消息，看到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一个小时倏忽而逝，真想得意洋洋地宣告“我今天在图书馆学习了一个小时”，然而这学习时间水分有多大，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若不是在高考阶段，还可以糊弄过去，但是越接近成果检测日，就是越是明白，自己耗费的时间究竟是多么的没有意义。
快到午饭时间了，去赴和路予扬的约定吧。完全不复往日见面迟到的风采，这次受到学习环境的压力，仓越几乎像是逃离一样，积极地提前出门了。无视身后，为了挽留他的脚步，将他的影子搞得像百鬼夜行一般千奇百怪的顾辛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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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三十八。当仓越满心以为这次可以是他等路予扬时，却惊讶地在商场门口发现了路予扬的身影。烈阳高照，阳光在商场前的大片的玻璃墙上恣意地反射，一大片白光辉映着，镶嵌着七色的流彩。路予扬一手握着手机，低着头步伐匆匆地徘徊着。从大门的左侧踱步到右侧，然后又返回。闪光的玻璃电动门，就由于他来来回回靠近又不进去的行为，被折腾得叮咚叮咚，不停地开开关关。
仓越也没忍住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日期2018年6月6日，时间11：39。不会既日期错乱后，时间也错乱了吧？他胡思乱想着，试探着给路予扬发了条微信消息。
【仓越：到了？】
然而才一恍神，他就发现路予扬的视线转向了自己。路予扬下意识揉了揉眼，不敢置信地高声喊：“仓仓？”
“别叫仓仓。”仓越抿了抿唇，力气很小地握拳敲了路予扬的胳膊。
路予扬就开始笑，他好像特别容易因为莫名其妙的小事情乐起来：“小时候叫习惯了啊。当时你又不喜欢被人喊越越，说听起来像是月亮的月，女孩儿一样。”
见仓越脸色不好看，路予扬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到的好早。离约定的十二点十分，还有半个小时吧。”
仓越问：“你呢？”
路予扬愣了一下，右手食指在身侧轻点片刻，才迟疑地说：“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你要听吗？”
仓越点头。
虽然有门口传来的空调的冷气治愈人的心灵，但是总是赖在门口还是遭不住盛夏的高温。于是两人并肩向商场内部走去。手和手的距离很近，有汗水沿着手臂滚落。都穿着短袖，偶尔两人的手背与小臂相互碰撞，各自携带了对方的体温，再随着汗水一起挥发于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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