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城内细细密密地下着小雨。罗歧戴着斗笠走在略显萧条的街上，路过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拐入一间酒楼。
他摘下斗笠，水珠顺着边缘滳落在地，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店小二见他不过十岁出头，身材青涩，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不是通缉令上的那张脸，有些扫兴，客气地招呼他随便找个位置坐坐。
＂有人约。＂黑衣少年冷淡地对店小二摆摆手，提着斗笠走上二楼，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吱呀作响。
罗歧打开最里头的一间厢房。钱一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小雨，桌上摆着一壶茶。
罗歧关上门，转身将手一翻，身上的水分迅速被灵力蒸干，同时他也取消了易容术，重新顶上自己的脸。
神色有些憔悴，或许是赶路赶的。
钱一铎翻开桌上一块木牌，一阵灵力的波动拂过二人，厢房内外声音被阵法隔绝，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好久不见。＂钱一铎对罗歧微微一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今天他没穿七淮的制服，身上是一件淡青色衣袍，外罩一件深灰披衫。
罗歧对他点点头，坐到桌子对面。
钱一铎给他倒了一杯茶，罗歧低头，视线落在茶杯上，看着茶梗上下起伏。
沉默在二人间漫延。就连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都渗不进这浓重的沉默。
最后钱一铎将它打破：＂你失约了。＂
话中不包含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传迅中明明约好要来边城加入七淮，但罗歧却失约了。
＂是。＂罗歧依然低头，看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一口也没喝。
他怕茶水太苦。
＂血洗罗家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罗歧抬头，直视钱一铎的眼睛，＂一个意外。＂
他将手抬起放到桌面上，一把黑色长刀出现在手中。
＂喂喂，你就那么干脆地把我给卖了？！＂
罗歧没有理会脑中千变的吱哇乱叫，垂着眼对钱一铎解释道：＂名字是千变，自称鬼族圣物，我和它订了契约。＂
钱一铎定定地盯着他，然后将视线移开，移到刀上。
＂千变？我听过它的名字。＂钱一铎神情严肃，＂传说中的妖刀，任何和它契约过的人，精神都有些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他们容易疯魔，屠杀成性，最后下场都十分凄凉。＂
＂我只会在负面情绪激烈时受它影响。＂罗歧抿起嘴，＂大部分时间内，我能控制自己。＂
＂契约无法解除吗？＂钱一铎叹气，用手揉揉自己的眉心。
＂无法解除。＂罗歧倒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它确实很好用。＂
他仔细地摸着放在桌上的黑色长刀，就像在对待什么十分重要的事物。
＂如果没有它，我早就死在罗家了。＂
钱一铎皱皱眉。这么说，是罗家先动的手？
他不是很清楚罗歧与家族之间的关系，但两者间隙不少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那也要有命用才行……＂他无奈道。对待罗歧，他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态度。
罗歧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他知道，钱一铎已经原谅自己了。
或者换句话说，他不打算再追究以前那些事了。
＂死小孩，就那么不想进七淮？＂钱一铎伸手越过桌子，按在罗歧头上，抓乱他的头发，半开玩笑道：＂还弄死了三个人，你可真是长进了？＂
罗歧拍开他的手，＂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乖乖任他们抓的人？＂
＂看起来不像。＂钱一铎甩甩被拍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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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人命非常地不值钱。连一般凡人都会在各种灾难中丢掉性命，更别说死亡率比凡人更高的修士了。灾荒、洪水、魔兽泛，都是要命的家伙，遇上的机率又高。修士虽比凡人更强，但他们一直顶在灾难前头，庇护着凡人，死亡率居高不下。
因此修士们比凡人更看轻人命，也更容易接受一个人的离去。某些情况下，他们甚至非常冷血。
比如钱一铎。他虽然是七淮修士，却能毫不在意同宗门其他与他无关的人的死亡。在他眼中，他们只是出任务时能力不足而死，这样的死亡一年里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寻常得不能再更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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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一铎摸了摸千变，看似随意道：＂你需要一个凝神静心的法阵，我帮你刻吧。＂
＂多谢。＂罗歧挑了挑眉，＂你有什么……嗯，需要我帮忙的？＂
＂我的小祖宗，你现在藏好，别再被我们的人抓到，就是在帮我的大忙了！＂钱一铎摇摇头，两边打起来，他哪头都讨不到好。＂沈日照回去后，你在七淮内部通辑板上的地位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是顺位第一了！＂
他不怀好意地用手在脖子附近比划了一下，＂顺位第一的优先度，足以让任何看到你的七淮精英放下手头的一切，二话不说上来追杀你！＂
罗岐的脸阴沉下来。
＂我记得，我应该没犯什么大事。＂他一字一句慢慢道。
＂你当然没犯什么大事。＂钱一铎肯定道，＂内板不是儿戏，沈日照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罗家和三条人命就把你捧上顺位第一。＂
能上内板通辑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曾经祸害一方引起骚动的妖孽，罗歧何德何能，与他们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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