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整合像万科、中海、华润……这些外来开发商的能力来提高本地开发商的产品和管理能力，还可以通过引进北京和国内一流的资源帮助本地开发商提高创新思维。”
轮到方南作为代表在论坛现场发言的时候，路小宇与郑铭源一左一右地并排立在台下，均是不言语地盯着台上。
他们两个人表情都写满处变不惊的平淡，然而所有的暗流涌动也同时都在旁人察觉不到的时刻相互交锋着。
“我早该弄死你。”郑铭源擎着酒杯，趁着抿一口酒的功夫咬牙切齿对路小宇说道。
就连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会想到有生之年，一个像路小宇这样什么也算不上的小蚂蚁，竟然也能做到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与自己平起平坐地较劲，甚至还能大言不惭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提醒自己注意体面。
那太超越郑铭源所能忍受的极限。倘若不是受京城社交圈里那一点脸面的局限，他现在可能真的就要连身份都不顾，拎着路小宇的领子把人拖出去了。
对于他这样毫不掩饰的怒火，路小宇权当是不相干的人在身边放屁。
“人身威胁是犯法的，郑总。”他平平淡淡地说。
“你别忘了自己是在给谁打工。”郑铭源威胁道，“像你这样的小职员，我随便动动手指，想让你什么时候滚蛋，你就得乖乖地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郑总真是说笑。”路小宇笑笑，平稳地答道，“您要真能这么干，还用等到这时候吗？”
他转过头，倾斜过酒杯“叮当”一声脆响地与郑铭源大大方方地碰了碰杯，脸上挂着的从始至终都恰如其分的笑容依然平稳，叫人挑不出毛病。
可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让人愉快了。
“你赶不走我，非得让我挑得这么明白吗？”路小宇笑完，挑挑眉毛，眼中的冷淡顺着那些亮晶晶的水色流淌出来，把一点冰凉的讥讽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我是得了您的‘庇护’才从那么多的管理培训生里脱颖而出，一入职，就被分配到别人挤破了头都不一定能去的地产部，这说法，您在最合适澄清的时候没去澄清，甚至还大张旗鼓地，把我请去您宴请重要中层干部的席上吃饭，做出要笼络我的样子。现在，只怕就算您要改口，远播里也没有人会相信了吧？所有人现在都觉得我就是您的一把枪，当初举报地产部程序违规的时候，您把我使了，这才找到了绝佳的借口，空降了一个合规官的位置，把自己的法务和财务团队安**远播来查陆家人的账目。后边您在深圳项目的问题上，利用远播竞标当幌子，卖了首开集团好大一个人情，为自己的家族挽回了关系和颜面，这件事原本会让许多为远播尽忠的中层所不满，可您不也是靠着提拔我和保留东南事业部，做出一副要和陆家残余势力对打的架势，把舆情安抚过去的吗？我可真是一块好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这会儿正是动荡过后稳定时局的时候，郑总总不至于想不开到这时候来清算我这么好使、性价比又高的角色。万一叫人误会了你卸磨杀驴，生死关头还是要顾念自己和陆家的那一点血缘亲情，打算对他们的错处轻拿轻放，止步于陆沁这只小小的替死鬼上，你觉得那些革命派的中层会干吗？他们可全是支撑起远播实际运作的中流砥柱，这时候和他们闹翻，单凭那些早习惯了坐吃山空，一点实事也做不来的陆家饭桶们，远播未来的形势恐怕不容乐观吧？郑总现在既要平衡好关系，恨我恨得牙痒痒，牌坊却又要立住了，还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一直想问来着，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路小宇低声说完那一通，仿佛极为开怀，他侧目看向郑铭源的眼色中有神采飞扬，看得郑铭源几乎天灵盖爆炸。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将后槽牙都咬出嘎吱作响的声音。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顿了一顿后，他忽然再度开口，
“是不是——”
“你以为是谁？”路小宇忽然斜睨他一眼，打断了郑铭源的话，他紧皱着眉，露出相当厌恶的表情，“你以为这些都是方南教我的？”
郑铭源一时噎住。
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想，可有时他的确控制不住自己的头脑。
才不过半年，半年前，眼前这个小子傻到让他都不屑于去记住对方的名字，那时的路小宇就像只随手就能捏死的小虫子，他要怎么相信才不过区区半年，那样的一只小虫子竟然也可以将他堵到说不出话来。他不愿意去接受，自然就要寻找到更为合适的可能性来说服自己。
路小宇仿佛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冷冷地收回目光便直视起前方。
“你真的以为这些事情，一个局内人就很难想通吗？”他问郑铭源，“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方南会想不明白？你靠什么说服他亲自出面把我提拔到东南事业部做他的助理的？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保护我，而你又是用什么威胁他让他必须这么做不可的？不管你威胁了他什么，你当真觉得他就非得在乎不可？我刚刚说了，你现在就算想让我滚蛋也做不到。你知道方南担心的是什么吗？即便你没办法立刻收拾我，也多的是办法让我留在远播，却郁郁不得志，他怕你把我的职业生涯彻底毁掉，好不好笑？他还真当自己是我再生父母，连这些事都要替我考虑。老实说，我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意识到，方南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完美，他也有自己的缺陷，比如太过烂好人的这一点。但那毕竟是他，也许他也控制不住，就像刻在骨子里的，是他最真实的一面，改不掉的。而刚刚的一瞬间，你居然会以为那些话都是方南教我说的。你连这种阴暗的想法都能拿来安置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你和他有那么多过去，却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够了解，郑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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