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砚刚推门而出便撞上一双漆黑如潭的双眼，秦修的表情比之昨日要冷清不少，林知砚摸不透这位祖宗又是哪儿不高兴了。
“秦师父，早啊。”林知砚打了个招呼，老实说，他从未有一大早起床就瞧见秦修的经历，今日头一回，他得花点儿时间习惯一下。
秦修并未回礼，而是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知砚：？
秦修又扫了一眼林知砚的住处，道：“这院子……应子秋给你安排的？”
这下林知砚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一夜的时间，秦修是磕错药了还是被夺舍了？
林知砚挠了挠脑袋：“这院子我昨日才搬进来，还是秦师父你亲自来的。”
秦修眯起眼，将林知砚看了个通透，似乎是在判断此人话中的真假，他道：“子秋呢？”
秦修看上去不太好惹，林知砚不敢怠慢，连敬语都用上了，道：“子秋他被您谴到藏剑台去挑剑了，您忘了？”
秦修不轻不重地看了林知砚一眼，将所有迟疑从脸上摁了下去，道：
“昨日修炼得有些恍惚，是我记岔了。”
林知砚信了他个鬼。
秦修又不是老糊涂，怎地可能记岔？他飞快地瞄了一眼秦修的双瞳，黑色的，比之昨日的黑发灰瞳，此刻的秦修才更符合林知砚心中的那个形象。
但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确又不寻常，如今罗浮峰上只有他跟秦修两个人，要是眼前这个是个冒牌货，想要对他下什么毒手，可就太容易了。
林知砚向来怜惜自己的性命，三十六计走为上，他道：“秦师父若是不习惯，我还是搬回去，反正灵田里的那些草药还须得人照顾，子秋那儿也离得近。”
秦修皱了皱眉，“种药不是有外门弟子做么，你去做些什么？”
种药不过是个借口，可秦修有刨根问底的架势，林知砚也只好信口胡诌下去：“小师妹身体不大好，子秋刚好知道有一味药可医，不过他只有药材的种子，我不知何时才回得去，他便拉着我一起种了。”
秦修对这个答案仍是不满，将重点偏了个十万八千里，道：“你不愿呆在罗浮峰上么？”
林知砚：……
他本意是想结束这场难捱的问话，怎么话题越扯越远了？
林知砚敛了眸光，沙哑道：“也不是不愿，此处终究不是吾乡。”
秦修略微思索一阵，棒槌似地问出一句：“你恨我吗？”
林知砚一愣，目光定定地看着秦修，而秦修表情仍是淡淡，语气也淡漠得出奇，这样林知砚有一点被冒犯的愤怒。
他的爱恨在秦修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跟秦修境界如同云泥，他耗费百年才走到此处，却是敌不过一个荒诞又可笑的卜卦。他本该更愤怒，可是在如此强者的面前，他连愤怒都须得懂得收敛。
尝觉此处，林知砚整个人都尖锐了起来，“恨？我确实是有。可掳我来此处的人亦给了我师门不少好处，师弟师妹总归不至于节衣缩食。”
他看了秦修一眼，似笑非笑地嘲讽道：“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苦差事，敛锋尊者，多少人前赴后继却被我抢了先，尊者若是瞧得上我，自此我便不用担忧修行的外物，若是只得些许指点，我也已比常人好过太多。”
林知砚本是想将秦修嘲讽一番，顺便再唾弃自己，结果没想到秦修竟是没怎么听懂其中的嘲讽之意。
只见秦修颇为慎重地思索了一阵，旋即点了点头，诚恳道：“确实如此。”
林知砚差点儿没气得撅过去。
秦修看着他的模样，忽地轻笑了一声，兀自坐到了林知砚的身旁，到底是没将他已经把捉林知砚上来的那群人处罚的事告诉林知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若是不甘……”
林知砚觉得此时的自己脾气当真好得出奇，秦修的话句句都在往他心窝子上插刀，他要做什么皆凭本心，何须他人怜悯？秦修的强大归强大，可这是他的仇怨，他要别人的强大来作甚？
哪怕秦修是想道歉，可这道歉也道得别出心裁，能将人气得半死。
要是平时，他势必是要跟秦修比试一番，教他花儿为何这么红，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底气。
林知砚皮笑肉不笑地拍开了秦修的手，“甘心与否，都与实力有关，等我大道圆满，我可能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不过尊者既然上着赶着要平一平我心中的不平事，我不介意拿尊者先撒撒气。”
林知砚蹲**子，将雪拢在掌心汇聚成团，将其狠狠地掷出，秦修反应不及，一个雪球就这么砸到了他的脸上。
雪块顺着秦修的脸落下时，他脸上错愕的表情定格一般，唯一不同的是，黑瞳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灰色。
秦修伸手捻了捻脸上的雪，他昨夜被一股大力挤出了此方世界，外头却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谢无垢负手站在大阵之中，见他清醒过来，脸上并为有多少惊讶之情，“看来我想得没错，我这徒弟并不信任你。”
秦修听闻谢无垢的话并不怎么开心。
谢无垢没理会他的心情，兀自解释道：“须臾茧可是个好东西，我手头也没留下几枚，不过用给小砚，倒也不算浪费。”
秦修将”须臾茧“这三个字在脑中来来回回搜寻好些遍，却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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