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晏摇头，那人见状，朝曲晏拱手道：“师弟，保重。”
“师兄，亦然。”曲晏也起身朝他作了一揖。
那人深深的看了曲晏一眼，闪身离去。来去如风，若不是那尚有余温的茶杯，都不知方才还有一人在房中。世人只知玄清道人有爱徒公子晏，却不知玄清道人到底有几个徒弟。
不多时，晚声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推开曲晏的房门。曲晏闻声放下书卷，接过药碗，走到窗前，将碗里的药倒在了院子的花圃里。
这次，晚声却什么也没说，但那红彤彤的眼眶似乎又道尽了一切。曲晏叹了口气，放下药碗，走到晚声面前，蹲身与他平视。抬手抚着晚声的头：“晚声，这世上有诸多不得已，如今师父拖着久病不愈，也是不得已。切记，凡事过犹不及，这些，日后你慢慢便明白了。”
晚声抬手用袖子擦掉泪痕，低声道：“师父，我只是担心你。”
曲晏将晚声揽进怀里，轻轻揉捏晚声的后脖子，柔声安慰：“师父没事。”
晚声在曲晏怀里低声啜泣。
曲晏站在窗前，望着晚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低叹了一声：“重瞳者，帝王之相。若这重瞳者终年与药石为伴，年岁不久。是否就，不足为惧。”
……
曲晏次日醒来时，听见院中似乎有细微的响声，他披衣下地，开门就见晚声坐在花圃前默默流泪，手里攥着一件黑色的布衣。曲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走到晚声身前，刚一站定，晚声就起身扑到曲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师父，师伯是不是也走了，他是不是也像师祖和师叔一样不要我们了。”
曲晏闻言，视线不自觉的飘向远处，双手揽着晚声的小脑袋，轻声说：“晚声，没有谁会一直在你是那边，人总会经历离别，也要习惯离别，看淡离别。但你也要知道，他们不论走到哪里都念着你，想着你。也许这一次的离别，只为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晚声在曲晏的安抚下，止了哭泣，睁着大眼抬头望向曲晏：“那师父，下一次重逢是什么时候。”
曲晏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明日，也许是......”曲晏没继续说下去，有些话对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只有让他在未来的一生中自己体会。
曲晏蹲身，看着晚声，说：“若是你想大师伯了，那就练他教你的剑法。等你练会，他也该回来了。”
晚声攥着手里的黑色布衣，退出了曲晏的怀抱，恭敬的对曲晏说：“师父，那徒儿练剑去了。”
“去吧。”
晚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曲晏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才问道：“师父，那我们还会去江南吗？”
那是晚声最向往的地方，也是曲晏最佳的将养之地。从前，他们几人相约来日江南打马看花。
曲晏笑望着晚声说道：“待此间事了，为师带你去江南折枝。”
“还要带上师伯和师叔。”晚声紧接着说。
“好。”
见曲晏应下，晚声抱着黑色布衣，蹦跳着离去，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那一定是他那不着调的师叔教给他的。孩子心性，悲伤如风来去自如。
曲晏在庭中站了一会儿，又踱步走回房中。他在房中的圆木桌前坐下，望着桌上摆着的一块玉佩，脑海中响起那虚弱中犹带阳刚之气的声音：
“靖之，无论你将来有何打算，我坚信你必定不会置天下百姓不顾。这是三鹰卫信物，我将他交予你。如此，你手握三鹰卫，子祯统领定北军，你们一明一暗，可相互扶持。”
曲晏坐了半晌，拾起那枚玉佩，轻笑：“王爷，你要的可不是我们一明一暗相互扶持。不过是你谁也信不过，让我们俩相互牵制，相互制衡罢。”
曲晏把玩着手指的玉佩，心知他一旦与三鹰卫联络上，这枚玉佩便再无用处。只因三鹰卫认主后，只认人，不认物。如今，也是时候启动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军了。
他想到当年他和玄清道人将谢妄送到定北王府，离开时，玄清道人对定北王说的话。
“子祯这孩子若是好生教养，假以时日，必必成大器。”
也不知他那不着调的师父这次是不是信口胡言。曲晏望着那枚玉佩，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意，自语道：
“谢妄，谢子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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