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开的唯一好处就是,不必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躲躲藏藏。
纪云开不再刻意避着江月明了,哪怕只是挤个笑容打声招呼,气氛都比从前活跃得多。
又一个月的时间轻快溜走,清晨,纪云开和两个小姐妹在食堂吃了早饭去教学楼。
天不仅冷,还冷得不留情面,树上只有几片黄叶没掉光,孤零零地点缀枝头。
树间的晾衣绳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被罩,冬天的晾晒最要赶中午这一阵。
不知被拴在谁家后院的狗听到三个人走路的动静,应和地叫了几声,把凄凉带入更悲的境界。
校长照例站在教学楼前检查迟到情况,专门喊住她:“小纪,你来一下。”
纪云开嘴里还剩一口蛋饼,她匆匆咽下去。
“期末后的一二九合唱比赛,往年都是交给你,今年你姐姐来了,就你俩负责吧。”校长笑呵呵地,“还有,一个月后就期末了,努把力,争取多几个五年级的学生考上七中。”
“好。”纪云开乖巧应下。
她往教学楼走,明媚晨光突然沾染上她四十五度角的忧伤。
七中是县里最好的初中,只有考上七中才有考重点高中的可能,进而才有考大学的可能,环环相扣。
各个学校之间又带着竞争,这一届的成绩直接影响到下一级报名人数。
总之,期末是一场小小的战役。
学校没有打印机,课间几个男老师把四块大黑板搬出来,擦干净了挂到讲台前的钉子上。纪云开就趁着大课间,拿粉笔把自己出的数学题抄在上面当做小测试。
她的小楷工整,画图自带直尺效果,落字平稳,能看得出是专门练过。
淡定如纪云开,也在期末考前一周翻车了。
周五,她拿着写满算数题的A4纸,粉笔时而在黑板上发出敲击声。
利润问题……小学数学万年不变的小车AB相遇桥段……
或许是连着两晚熬夜出题,纪云开把自己抄魔怔了,耳边的吵闹声什么时候停下也不知道,人还在纠结字有没有瑕疵,不断擦擦改改。
然后她抄过头了。
平时课间只能抄半页,今日怎么抄了整整一页还没打铃呢……不对……好像上课铃早就响过了……
想到这里,纪云开捏着半截粉笔,僵在黑板前。
她该不会不小心占了哪个冤大头的课吧……
像个巨型树懒,纪云开回头的动作差不多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江·冤大头·月明站在最后排,不知已站了多久,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
还是一身白衬衫高腰裤和毛呢外套的搭配,只是外套换成了黑色。江月明眼神里没有不耐,反而有种广袤星海包容万物般的柔和。
抬起腕表看,自己多抄了十五分钟……
纪云开把粉笔丢到一边,走下讲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站到江月明面前:“不好意思,我没看表,耽误你上课了。”
“没事。”分子扩散,大概能想象江月明身上淡淡的皂香,又是如何丝缕勾缠进纪云开鼻间,“抄完了么?”
还有一行没抄……但总不能继续耽误人家上课。
纪云开不敢说实话:“抄完了,你快去上课吧。”
“最后一道,摩托车A和自行车B相遇问题,黑板上只有第一问,怎么说抄完了?”江月明浅浅地笑了,字句间透着戏谑和假正经,像套着狐狸的猎人。
纪云开的双眸中有此时的阳光,浅棕水晶的瞳色,衬得每一处的轮廓都更加深邃饱和。
她成熟了很多,稚气被掩饰了,意气用事和棱角也很好地收敛起来。或许不该用“收敛”一词,是岁月把那些不属于她的浮躁与骄矜洗去,透出原本的模样。
江月明看着她额上一绺碎发,本就染成黄色,更被晒得金黄,像静谧的丰收麦田。
“没关系的,去抄完吧。”
“好,谢谢。”纪云开微仰着头瞅江月明,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又回到黑板前,抬手补未写完的字。
她忽然想,如今未写完的字江月明还纵着自己补,可当年未写完的,却如何也添不上那几笔了。
江月明远远地看,看阳光把一切染得渺远。
她忽然回想起五年前,远在意大利的酒吧。那晚灯光迷幻,玻璃杯里红褐色醇而不辣的液体,混着冰块,和Joanna对她讲的话。
“Jiang,没什么走不出来的,你还是太年轻,你觉得自己什么都看透了,但其实你眼里什么也没看到。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原谅自己的机会。”
期末前两天的中午,纪云开补完觉,摘掉眼罩,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备考已经让她彻底成为五行缺觉的国宝,有胃病咖啡喝不得,全靠一罐铁观音吊着。
赵寒露也懒洋洋的,看她泡茶还会顺手给她丢两颗自己泡着喝的枸杞。
纪云开慢吞吞往教学楼走,习溪叫住她:“我告诉你件事,你先别声张。”
“嗯。”纪云开跟着凝重起来。
“你们班的童柠,最近分数掉的很厉害,上课也心不在焉的。”
下午体育课,小孩们在空地自由活动,踢足球的,拍篮球的,跳大绳的都有。
纪云开搬着凳子坐在屋檐下,一边啜铁观音一边晒日光浴。
她偏了偏头,看见远远落在足球队伍后面,孤零零童柠。
童柠也跟着跑跑动动,但像是有什么在拖着她似的,了无生气,沉得像是个小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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