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洪刚坐在电脑前面玩手机游戏,他是负责网络信息这一块的,全国都在放长假,所里的值班民警都在外边忙着抓扒手和诈骗的,再要么就是帮走丢了的孩子满世界找他们的爹妈,唯独他自己太平得很。加上平时老爱抓着他巡逻的赵孟人又不在所里,他这几天就更像放了鸭子,只要没有公事,就翘脚疯狂摸鱼,所以在赵孟始料未及突然推门出现在值班室的当场,阮洪刚没控制住心儿一颤手儿一抖,手机自由落体在桌子腿上磕了一下,废了块钢化玻璃膜。
赵孟差点儿吓死他。他一进门,就直冲着阮洪刚这边过来,二话没说就拉了把凳子一屁股坐下,开口就问他知不知道在市里什么单位的信息库里能查阅到过往的报刊记录,能准确到日期,带高清格式扫描图的那种。
阮洪刚想了想,还真有。他揣好手机,打开电脑直接用警务身份登入了市档案馆的电子系统,近十多年的图片文件上边都可以查阅,要是再久远的,可以开具介绍信,直接去档案室里请专员调取实物。
他不知道赵孟突然要通过那条渠道做什么,也没听说过最近所里来了什么需要上手调查的大案子,只是从位子上站起来,把电脑让给赵孟操作,自己站在一旁好奇地观望。
没想到赵孟在搜索栏里键入的居然是他自己本人的名字。阮洪刚把眉头一扬,在档案里搜自己也太奇怪了。
赵孟搜索的是当年自己在11.4案中立功以后,市刑警总队的领导到医院去看望自己并授予三等功的新闻报道。他记得报社的记者在病房里给所有人拍了张照片,除了几个领导和他自己,还有领导们替被搭救的学生们转赠来的礼物。
当年赵孟从罗家山淹水的涵洞中救出来十多个学生,那些学生都是市六中艺考班的艺术生,到他们基本都回到学校恢复课业以后,便聚头为赵孟做了份表彰。艺术生当然不可能直接从淘宝网上下单买锦旗,那是所有学生们一人一笔画出的一副小作品,放上了每个学生的签名,和赵孟一张很波普风的画像。当时负责采访的记者觉得那副画很有意思,很抓人眼球,拍照的时候特意让赵孟和几个领导把画捧在手里放在了画面的最前方。
赵孟调出所能找到的最清晰的一张图片存档,脸像要埋进屏幕里边似的怼着看了许久,忽然直起身子来,当着一脸懵逼的阮洪刚的面,双手盖住整张脸,笑了。
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等赵孟的手稍微放下来一些的时候,阮洪刚竟然有错觉从赵孟的眼里瞥见一点晶亮的闪光。
“你住过陆总医院吗?”他突然开口问阮洪刚说。
那是个很奇怪的问题,陆总医院虽然也是市里的三甲重点医院,但在省城的另一头,权威科室还是骨科,像他们住在和平桥西这附近的,就一个普通的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谁没事往那儿跑啊。
阮洪刚摇了摇头。
“我住过,挨了那一枪以后,公费住的,光从昏迷里醒过来有印象的时间就住了一个来月。”
赵孟擦了擦眼睛。他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嘴角浮现出温柔的弧度。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医院病房的盒饭,每天都有人定点给你送到房里,要是你被拉去检查了,人不在,也会好好地给你放在床头,不仅有饭,还有奶,有餐后水果,个别时候还有几块小点心。到现在,我连自己当时吃过些什么都记不清了,可就记得医院给送的那个苹果特别好吃,烟山产的,贴着金标,一个个又大又甜又饱满,咬一口咯嘣脆,都挑不出毛病。”
阮洪刚差点听得流出口水。不过立马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医院的盒饭还兴送苹果的吗?”
还真不是他扫兴,他老丈人有高血压和糖尿病,是三天两头拿病房当家的主,不值班的时候他也去陪过几次床,医院提供的饭好不好吃另说,从来没听说过送水果的,更别说还有牛奶,点心,现在公费住院还能有这待遇?不是说好了纯洁干部队伍,去除不正之风吗?
赵孟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医院一般给送吗?”
阮洪刚脸皱在了一块。
“这,不送的吧……”
赵孟听了他的话忽然很大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点头,单手撑在自己一侧的额角上。
“对,不送的。”他回答,“你他妈说我是不是个**。为什么当时我就没想到,我就能不知道呢……”
什么鬼医院的福利好,什么鬼隔壁病友的心态好,通通都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少年,一个赵孟生了失心疯,竟然可以压根都没注意到对方存在的少年,在默默的关心他,守护他而已。
赵孟想起宋新诚曾对他说,在罗家山脚下,自己满身是血地被抬进救护车的一瞬,被少年看见了,那一刻,少年以为他死了。他在初听这个故事时内心只有震动,却缺乏一种实感。直到这会儿,那些尖利的、酸楚的痛感才凭空出现在他的身体里,像一团从内部开始不断发酵膨大的气体,从内脏里、关节里、每一根骨头的空腔里叫嚣着挤出来。
宋栖然总说是赵孟教会他到底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他不知道,赵孟出现在那个位置实在太晚了,他真是混蛋得可以,竟然可以整整迟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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