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到阴虎符之后，准备如何？”蓝忘机转过身，直直地盯着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被掐断的心思再次被他的眼神点着，在他心头轻轻跃动，一如那天晚上醉酒的蓝忘机眼中跳动的火光。
魏无羡不自然地摸了摸腰侧，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笛子并不在身边，只得握拳又轻咳了一声。
“当然是赶回大仙那里，合力把边界修补好啊！”
看着蓝忘机眼神暗了暗，魏无羡登时觉得心头的火苗也猛的一闪，行将扑灭。
只听得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的元神与阴虎符相连，又以他的灵血作为契约的媒介，你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我……”魏无羡料到蓝忘机会有此问，他早就将一叠腹稿背得滚瓜烂熟，还信誓旦旦地和大仙说，他能说服他。
可当他一对上他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就莫名地心虚，好像说什么都不能理直气壮。
即便是为了所谓的“大义”。
他的嘴开开合合了几次，才吐出一句：“我……我是自愿的。”
蓝忘机不语，只是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腕，眼中似有暗流在翻滚。
魏无羡不自觉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一排排异常整齐的书架之间，书架顶天立地，如同密林。每个书架上都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抽屉。
他转了一圈，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自己不是在金麟台么？蓝忘机在哪里？这抽屉里都有些什么？
他的心念方转，那些抽屉被齐刷刷地打开，里面的书册漂浮而起，化为一道光流，掠过他的眼前。
他睁大了眼，书册里浮现的居然是蓝氏家规，而上面的字迹他竟异常熟悉，这是他十几年前被罚抄的那些！另一本书册被翻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他的画像，或坐或卧，或嗔或笑，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纸面上走出一般。
他一时大惊，猛地退后了两步，醒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这蓝忘机。
蓝忘机的眼中仍旧余波翻腾，哑声道：“怎么不看下去？”
魏无羡被方才看到的情景震惊得无法言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像回魂似的，磕磕绊绊地开口道：“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窥探的，你……我……”
蓝忘机又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一下拉得极近，魏无羡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蓝忘机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
他只觉有什么的东西正在迅速迫近，想逃开却又动弹不得。他好像被蓝忘机的目光钉在了原地，竟挪不开自己的视线，眼神又再度迷离起来。
他又来到了那个类似藏书寮的地方，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他对蓝忘机用了读心术，还是蓝忘机给他下了降头！
正心浮气躁间，魏无羡忽然听见一声琴响，他转身一看，却见蓝忘机正倚着窗棂抚琴。窗外的日头飞一般地东升西落，玉兰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来来回回了十二次。蓝忘机仍旧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弹奏着他熟悉的曲调。
十二年的光阴被压缩到短短的一刻间，好像千斤重物压在了魏无羡的心头。
但他却不觉得憋闷。
父母早逝，他只在云梦体会到了亲情与快乐，之后便是颠沛流离、暗无天日的日子，即便是被大仙救起，也是在一个个幻境里辗转不定。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终日飘荡的灵魂有了着陆点。
他不再是一个被人唾弃、遗忘的孤魂野鬼，十几年光阴之力如同铁锚，让他这艘小船终于靠了岸，牢牢固定，不再漂泊。
“我一直被人唾弃惯了。我本以为，你是看在同窗求学的份儿上才……，现在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眼中闪动的火光越来越盛，他不会再慌张地错开视线，也不会再退后。
有谁会十几年如一日反反复复弹着问灵的曲调？有谁能与他心意相通，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同时奏响同一首曲子？又有谁能够在他转生的第一刻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魏无羡明明整日和蓝忘机斗嘴，却为何不排斥他的亲近举动？他也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为何大仙能从他的记忆中挖出如此栩栩如生的蓝忘机？
若蓝忘机在他心中只是个路人，那这些问题又作何解释？
答案早就在他的心里呼之欲出，他几乎被自己的迟钝给逗笑了。
“这么多年，让你久等了。”
蓝忘机眼睛猛地一亮，笑容在他脸上缓缓地展开，写满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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