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惨白做底,艳红为缀。
镜子里的人,脸上滩滩点点都是血水。
上下唇被红色黏住,下唇上开了个口子,渗出的液体已经结了疤,黑色的,硬梆梆的,疤。
他试图张开嘴。但只不过张开一点点就再也张不开了,因为下颚处疼得不得了。像有两根钉子在两边颚角钉死了,稍微活动都是疼。
14.
“CT里显示你这里关节是没问题的,”牙医按着高阳的下颚,“就只能是你压力过大了。”
收回手,下了最后诊断:“没什么事,就是咬合过重导致的牙龈出血和肌肉酸痛,注意排解压力。”
想想又说:“如果排解不了一直磨牙的话,就过来打个模,我给你订个牙套,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你打九折。”
一听牙套高阳皱了眉:“牙套?我工作带不了。”
高雪娥脱下手套解下口罩,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我说的是防磨牙的,就一个透明树脂牙罩。”
“带上就不会再磨牙了?”高阳想着要不要干脆现在就订一个。
高雪娥摇头:“不,该磨还是磨,只是保护你牙齿而已,免得不等老你牙就给磨裂磨光了。”
这问题不还是没解决吗?高阳不明白:“就没个彻底解决的方法?”
高雪娥再次摇头:“没有。”
高阳表示对她很失望:“所以你学医当医生这么多年连个磨牙都不会治?”
被这样说高雪娥半点不生气,不紧不慢:“不仅我不会治,就是整个中国,整个世界的牙医,也只会给你订个牙套。”
治不了那呆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垃圾。”他站了起来,烦躁不堪。也不知道这骂是给牙套还是给世间牙医的。
拿了外套正要跨出诊室,后面高雪娥喊他:“这周二姨生**别忘了。”
脚下一顿,高阳没有回头,走向了前台收银台。
15.
出了诊所天已经黑了,驾驶座上掏出手机,一看日历,还真是不知不觉地,黄翠贞四十五岁生辰要到了。
她结婚结得早,生他也生得早,是二十一岁就有了他。
如今她是一年比一年年轻,每每出门打扮得端庄大方,周围人都羡慕高阳有这么个漂亮年轻明事理的妈。
她的生辰,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给她涨涨脸的。
放下手机,车子刚启动,旁边传来震动声。
只能又熄了火,重新拿起手机。
电话是钱程打来的。
开头一句就是,“小阳你在哪里?”
如今一听到这声音高阳的头就隐隐作痛:“有事吗?”
电话那头钱程很着急:“你现在到西苑别墅这边来。”
西苑,刘和童家就在那里。高阳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高阳!童童出事了!”那边几乎是呵斥了。
电话这头还是没搭腔。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一个许久没听过的声音,谷底松涛般低沉。
“小阳,我不知道你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童童现在爬楼顶上闹自杀,你是个好孩子,别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是刘今望。
高阳的回答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设置成飞行模式后他发了片刻呆,然后再次发动了汽车。
车开到了洋江边,他徒步上了桥。
桥很高,很阔。
江很宽,很长。
早过了行车高峰,桥上冷冷清清的,风大得很。
他沿着栏杆一步步往前走,也知道走了多久,只是一直往前走,直走到江两岸灯火通明。走着走着迎面跑来只萨摩,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主人。
“叮当慢一点,慢一点。”主人拽着绳子,边吩咐萨摩边对错肩而过的高阳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高阳定在原地,转身看狗与主人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了。
他掏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
屏幕显示有四十六个未接电话,
一条又一条短信弹出来,应该不过一分钟,又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最后一条,来自钱程,
‘高阳,童童跳下来了,之前大刘让我不要找你我还不信,觉得你不会这么绝情。现在看来大家说的没错,你内心是太冷漠了......’
不再看下去,高阳按灭了屏幕。
他右转去,走到栏杆处,往下望了望,下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这一低头,头发被风吹了个凌乱。再抬头,两颊冰凉。
他跨了过去,脚跟踏在桥沿,双手张开拉在栏杆上。
就像泰坦尼克号上那样,他是张开双臂拥抱风与自由的露丝,而后面钢筋铁骨的大桥,则是拥抱他的爱人。
一松手,他就将离开爱人的怀抱,投身自由。
不远处忽然传来狗吠。
他于风中转过头去。是那只萨摩又回来了,远些跟着它的主人。
“汪!”
“不要跳!”那人朝他挥手大喊,“不要跳!”
你说不跳就不跳,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萨摩已经快蹿到他跟前,急切得像赶来吃屎。
傻狗。
一声冷哼,高阳放开了手。
半空这风,可真大啊。
他在这半空中,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不到。砸向水面前一刻,他眨了这辈子最后一次眼,却突然疑惑,
‘我,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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