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公墓位于凤凰山山腰处，是凤城风水最好的公墓，也是距离市区最远的公墓，从市区到这里至少需要两小时的车程。
上午十点，迈巴赫在凤城公墓的大门前停下，黄彻穿着得体的黑西装，带着白玫瑰花束从后座走了出来，他回头跟琴鹤辞说在这里等他，他很快就出来。
他把门关上，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暗无天日的，像极了他第一次来这的那一天。
他轻轻叹了口气，挺直了腰，径直走进了墓园最深处。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最里面那个方形墓碑处已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安静站在前面，墓碑前放置着盛放的白百合花束，相对比起它附近的墓碑前的鲜艳花束而言显得单调而孤寂。
黄彻走上前去，轻轻叫了一声墓碑前发呆的人：“赵哥哥。”
陷入了回忆的赵桉回过神来，看向刚来的黄彻，愣了一会回道：“啊，黄彻啊。”他看着他把白玫瑰花束跟他的白百合并列放在了墓碑前面，对着这个上面只有名字跟一句墓志铭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轻轻说道：“练哥哥，我来看你了。”
黄彻看着冰冷的墓碑上那个“练斌”的名字这么些年来还是那么新，没有划痕没有腐蚀的痕迹，总有种他昨天还在的错觉。
不知不觉已经六年了啊。赵桉看着他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墓碑，又看了眼墓碑上那行朋友绝望中写下的墓志铭，心里也很不好受。
“生不由己，至少死亡我希望能由我自己决定。”黄彻轻轻念出了这串墓志铭，转头看向一旁的赵桉，问道：“赵哥哥，你说，他在你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走的那一天是什么样的？”
赵桉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这么多年来黄彻始终不愿和任何人谈起有关于他的事情，连扫墓也是少之又少，仿佛只要不说不看，他就还存在一样。
但是时间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啊。
黄彻现在站在他的面前，已经和初见时那个瘦弱矮小还爱哭的十四岁男孩大不一样了，长高了长开了，更成熟了也更冷静了，开始学着去直面惨淡的现实，去为了在意的人撑起一片蓝天了。
赵桉朝他欣慰地笑了一下，看向了那字迹依旧清晰如昨的黑色墓碑，缓缓说道；“他在我记忆里一直是很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人啊，而且无论何时都很优雅，从来都不会发怒冲动。”
“所以他的死我以前一直都很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得这样狼狈。”
“但是最近忽然就想通了，他可能是觉得优雅的活着实在是太累了，但是他周围的环境一直都在告诉他人只有这样活着才能够活得有地位活得令人尊重，他也就一直催眠自己这样是对的，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所以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才那么极端地想要一死了之吧。”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傻呢？”赵桉苦笑着，眼里已经有了泪花闪烁。
“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信都不听，用那种可笑的贵族教养束缚自己，选择了最无用的一条路走到底。”黄彻看着他突然就哭了出来，赶紧摸出纸巾递了过去，思考了一会，慢慢开口说起了自己的事：“练哥哥以前问过我一个问题，说要是有一个很不想见的人的话，你有多少种方法不看见他。”
“我说有两种，一种是他死了，这样从物理意义上我就永远不用见他了；另一种是我努力避开他，只要我不理他不见他当他不存在了，也就是不见他了。”
他突然默了一会，继续说道：“然后他笑着跟我说还有一种，就是我物理意义上死了，也不用见他了。”
赵桉抹掉泪水，一抽一抽地回道：“还真是他的作风啊。”
“说起来你们是一个学校出生的吧？只是他从小学一直念到了高中，你初中就转校了。”
“是，我不喜欢那里，那里简直是垃圾场。”这是黄彻第一次跟赵桉说起那所所谓的贵族学校，他之前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因为他一直觉得那在众人眼中金光闪闪的贵族标志简直是垃圾不如，说出来总有种恶心的感觉。
“在那里，alpha就是绝对的统治者，Omega就是alpha用来消遣的珍宝玩意，beta就是他们的奴隶。我前年有急事就回过一次，这种恶心的制度竟然还存在。”他光是想起来就想吐，还是凤城一中好，虽然这样的现象也存在，但是很少，而且大家基本也都是忙于学习，整天忙忙碌碌的自己都管不过来，根本没多少时间去在意别人是什么样的。
赵桉见他一副想吐的样子，又看了看灰暗的天空，跟他说道：“不想说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而且天色不太好估计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黄彻看见他眼眶红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哭出来。
“行，我们走吧。”黄彻伸出手去抓了把他的手腕，嘴角僵硬地弯了弯。
“下次再说。”他放开他的手，再次向练斌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练哥哥，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下次再见了。”赵桉向着墓碑露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跟黄彻一前一后离开了，只剩下两束洁白的花束。
他们走出大门的时候雨就下来了，淅淅沥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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