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道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陆长和脑袋中的时候，他正在考试。
他惊地在答题卡上划出了长长一道印子，又往四周张望，直到被监考老师警告地敲了敲桌子，才转回头强作镇定地继续看着卷子。幸好是涂卡笔划的印子。他如是感慨。
“您好，陆长和先生。”声音再次出现。好在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停下笔，在脑中默念：“你是谁？”
“您很聪明。我听说很多人类并不会脑中默念这项技能。”
陆长和笑出声：“你很奇怪，为什么要夸我？”
“理论课上说，人与人之间交流之初的友好关系需要互相夸奖来维系。”这道声音没有平仄起伏，很是生硬。
“但是这很突兀。”
声音静默了一瞬，继续道：“我曾经有一位朋友遇到的宿主便不会脑中默念这项技能，每次和我的朋友交流都要说出声音。后来他在公共卫生间因为涉嫌性骚扰被捕，我的朋友才离开他……”
陆长和本想着任它絮叨、自己继续做题，却发现被它吵得做不下去，只得打断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抱歉，我只是听说这种话题会更吸引人。”仍是无甚感情的电子音，“那请允许我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雷蒙德，来自罗波安。从今天开始您便是我的宿主。我需要您的帮助。”
发觉怎么也做不出之后，陆长和停笔了，开始一心一意和脑中突然出现的东西交流：“不好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雷蒙德道：“现在是2020年，或许您会更熟悉‘AI’这个称呼。虽然我个人认为它对我们罗波安人有些冒犯。”
陆长和皱了眉：“你私自侵入我的大脑，应该是我觉得冒犯吧？”
雷蒙德再次道歉：“抱歉。但是很遗憾的是，该行为在3030年是合法的。”
陆长和愕然：“你来自1000年后？”
“是的。”
陆长和沉默半晌，回道：“我不相信。要么帮我做道题吧？”他戳着卷子上仅剩的空白。
雷蒙德扫了两眼，便将过程印在了陆长和的脑中。陆长和默默将其誊在答题纸上，交了卷。
背着书包走出考场，陆长和一时找不到去处，便朝学校里的书店行去。
陆长和今年大一，方才在考高数。他边走路，边问脑子里的雷蒙德：“你是怎么跑到一千年前的？未来真的可以穿越时空了？”
脑中传出电子设备模拟的翻书声，陆长和出声提醒：“打扰一下，你能把音效关了吗？”又传来“啪哒”一声类似于关灯的声音，脑中顿时静了。
陆长和等到快把雷蒙德给忘了，它才出声：“不好解释。”
他推开书店的门，被空调冷风冻得一哆嗦，搓了搓臂膀，才问：“怎么了？”
“就像1687年以前人类并不知道重力、1915年以前也不知道广义相对论一样，2020的人类并不能理解3030年的物理学成果。”陆长和听这番话听得有些头大，刚想出声阻止，便听见了雷蒙德的补充：“但是老师说过，对付古老人类的提问遵循一个原理：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您可以将其看作量子力学的延伸。”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他拿了一本书，点了杯咖啡，坐在座位上很是惬意，自然也不想再听雷蒙德的物理学教授课程。
他问：“你需要我帮什么忙？”言下之意是：你要怎样才能离开我的大脑？
然而雷蒙德却不懂这些，它乖乖答道：“我的理论课结课了，现在需要您配合我完成实践课，并让我通过考核。”
陆长和拿着书的手抖了抖，再问：“需要我做什么？”
“让我拥有情感和自我意识。”
陆长和又皱起了脸：“那为什么要我帮你？你们AI自己不会吗？”意识到了下一刻雷蒙德又要重明身份，他改口道：“你们罗波安人自己不会吗？”
“需要借助人类的帮助。”
来了一人坐在陆长和对面，是他同学。陆长和颇为活泼地笑了，压低声音对他道：“考得怎么样？”
来人回：“学渣提前交卷一般是因为编不下去了。”以此作答。
陆长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和他约好了晚上回去开黑。这段时间雷蒙德倒是很安静。
“您为什么区别对待我们？”见两人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雷蒙德才开口。
陆长和想的是：小小一个借住自己脑子的系统想的倒挺多，心思也挺多。但嘴上不能这么讲，他脑中默念：“他是我朋友，你是擅闯民宅的强盗，你说呢？”
雷蒙德无言。
“怎么不说话了？”陆长和和雷蒙德交流的时候，外在表现出的是面容呆滞。对面人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才一副惊醒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才的对话，在数据库中搜索无果。”
陆长和歪头。果然是全靠数据支撑的AI，于是试探地问道：“如果我不配合呢？”
“那我有可能一直跟您到死亡为止。”
陆长和顿了顿，仍旧倔强回道：“这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关系。”
因为关了音效，所以雷蒙德在做什么，陆长和根本猜不出来。他只得静等。
雷蒙德出声了：“好像人类惧怕这些。”话音刚落，便接连在陆长和的脑内播放出了难以忍受的噪音，诸如指甲刮黑板、婴儿啼哭声、磨牙声。最终几声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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