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奶奶家的鞋架上有一双鞋,款式老旧,鞋底脱胶。
光看尺码,谁也不会把它的主人同一个孩子联系起来,因为它实在过于大了。
可这双过于大的鞋子确乎属于一个孩子。
程奶奶把鞋捧在腿上,打哑谜似的,跟章烬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章烬好半天才连蒙带猜地听了个大概。
程奶奶咿咿呀呀的声音串起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程旷念小学时,有一年冬天格外冷,他的鞋底开了一条缝,走路时风从缝里灌进来,透过袜子,把脚都冻红了。
那时候的程旷身上就已经浮现出“闷葫芦”的气质,他挨了冻也不跟谁讲,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写完作业,又照常吃完晚饭,然后闷不吭声地拿了一瓶502,坐在板凳上粘鞋底。
这一幕被程爷爷注意到了,当时他没说什么,晚上散步回来,手里却多了一只鞋盒。
程爷爷把鞋盒放在程旷跟前,佝着身子从盒子里把一双崭新的运动鞋拿出来,笑呵呵地让程旷穿上试一试。
当年燕石街的条件比现在落后许多,鞋店里压根不卖童鞋,只有地摊上有卖,但是质量很差。石宝妈曾经给石宝在地摊上买过一条裤子,石宝刚穿上的第一天,跑了没两步就听见“呲啦”一声,裤子的裆裂开了。
程爷爷决心要给孙子买一双好鞋子,不愿意去地摊上买那些破**,于是在鞋店拿了一双尺码最小的。可即便是成年人最小的尺码,对于当时的程旷而言,还是太大了。
程爷爷捏着柔软的鞋面,连着叹了几口气,后来还是程奶奶想了个主意。她剪了一双厚鞋垫垫在鞋底,又把鞋带系紧,让程旷来回走两步,这时鞋子不会往下掉了。
程旷踩着这双像船一样的鞋子,一穿就是好几年。
后来他长大了,大鞋变成了小鞋,再也穿不下了,这双鞋就在程奶奶的鞋架上,一直没扔掉。
章烬听完这段故事,隔天就买了一瓶502,坐在鞋架前,花了一番功夫,把脱胶的地方粘好了。
年纪大的老头儿老太,总是爱讲些很久以前的事儿,章烬从程奶奶含糊不清的讲述里,听了很多程旷过去的事情,也看见了程旷嘴里没牙时期的老照片。
嘴里没牙的程旷还挺爱笑,笑起来既不见牙也不见眼,没有半点小帅哥的影子。长牙之后反而不怎么笑了,总是抿着嘴,两条眉毛往眉心处聚,挤出了一道阴郁的浅沟。
章烬把程旷嘴里没牙的照片拍下来,换成了新头像。
刚换了不久就被胖子哥发现了。
大鹏“哟”了声,大惊小怪地说:“炮儿,你打哪儿翻出来一张古董照片呀?”
胖子哥比章烬想象中更机灵,章烬还没解释什么,他很快就心明眼亮地猜测道:“这娃儿……该不会是那谁吧?”
在程旷念大学的第一年,大鹏就知道了他俩那段不为人知的关系。
胖子哥最初相当震撼,无意中看见二楼出租房的桌上,因为疏忽而忘记收起来的套儿时,他瞪圆了眼睛,脑门仿佛被重重地捶了好几下,顿时懵了。
章烬也没忽悠他,一气儿全招了。胖子哥从小胖墩长成天山童姥爷,这么大了连场正常的恋爱都没谈过,自己消化了一段时间,好歹是顽强地挺住了。
大鹏脑满肠肥,里面塞满了烤五花肉烤韭菜,没有丁点儿浪漫细胞,见章烬没否认,啧啧道:“我滴个乖乖哎,炮儿啊,你谈个恋爱怎么跟练邪功似的?我看呐,旷儿再不回来,你老人家怕是要走火入魔啰……”
程旷这一年来的忙碌比高中阶段更甚。上次国庆小长假回来,章烬感觉这玩意儿又瘦了,兜进怀里都嫌硌。但是天高皇帝远,异地的男朋友不好管,他已经不能像高中时那样,死乞白赖地把人往天台上拽了。
“话说回来,旷儿一天天的忙什么呢?眼瞅着都要过年了,他什么情况啊?哦,对了,是不是准备考研啦?”大鹏问。
章烬说:“胖子,你知道保送吗?”
“哎操,咱旷儿保研啊?”
“保研?”章烬正等着他说这一句,清了清嗓子,替程旷装起了逼,“胖子,你知道直博生吗?”
“……啥玩意儿?”胖子哥当然不知道,一头雾水地看向章烬。
事实上,在程旷之前,章烬也完全没听过这个词儿,他摆摆手,言简意赅地忽悠说:“自个儿查去吧。”
**
程旷是除夕回来的。
章烬在二楼翻来覆去,闭上眼睛,梦里都是东郊火车站。程旷在电话里说他那趟车傍晚到站,章烬却一早就去了燕石街,正巧陪程奶奶出门买菜。
老太太的精神状态比从前好许多,但腿却坏得厉害,几乎不能下地走路。
前年暑假,程旷和章烬凑钱买了一辆轮椅,电动的,两个人花了一星期教老太太操作,学会用电动轮椅后,程奶奶的活动范围从屋里屋外的一小片区域扩大到了小公园。
祖孙俩在菜市场转了一圈,途中,章烬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这个人刚掏完垃圾桶,手里握着半颗烂了心的苹果,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在马路两边晃来晃去,螃蟹似的横着走。
他既不看路也不看人,好似知道人们不愿意靠近他,走得畅通无阻。
程奶奶想让章俊俊避开,可是章烬却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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