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几天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差下去,这周的检查指标也不太乐观。这两天我抓紧联系好省里的医生,跟她商量着把家里钥匙给我,我回家把医疗本拿上。
自从那天的彻底爆发之后,她脾气越来越不可控制,经常几句话没说完就大吼大叫摔东西。我那天还无意中听到病房奶奶的儿子跟她说要申请转病房,这样怎么能休息好,被奶奶拒绝了。
我现在凡事能顺着她就顺着,她喊两句也就受着。
只是这事不能顺,我劝她:“妈,我都联系好医生了,咱们就去看看。”
她冷哼一声,“不去。”
“为什么,咱们不都说好了?”
“不去!”她突然烦躁起来,“不去!不去!”
我抓住她乱挥的胳膊,不敢太用力,瘦的皮包骨头,“妈你别闹了。”
她随手把床头桌上的杯子一摔,不管不顾的叫,“你走,看见你就烦!”
“你先答应跟我去看看,您让我省点心吧。”
她突然尖锐的笑了一声,发红的眼眶几乎是有些凶狠的瞪着,苍白的嘴唇毫不留情淬出毒液,“让你省心?我巴不得你难受呢!”
我僵在那儿,有点懵的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带起了耳边疯狂的尖叫、狂猎的呼啸、震栗的咆哮.....最后归于平静,只剩下轻飘飘一句“早习惯了”。
我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难受,想是刚才无意识中使劲睁大导致的,眨了眨眼,我对病床上靠着的人说:“您别任性,身体是你自己的。”
她紧紧闭着眼,似乎有些发抖,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我等了一会没等到,转身出去了。
我跟主治医生沟通过了,虽然对方直言转院的作用有限,我也想试一试,这几天争取多跟她沟通沟通。没想到晚上就出事了。
我这几天每天失眠到夜里一两点,所以床上发出动静时我几乎是立刻从迷蒙中被惊醒。
借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出床上的人很痛苦,双眼因为不堪忍受疼痛而紧紧闭着,脸色发紫,急促的喘着气,细小的哀叫呻吟声不断从口中漏出。
我立马起身跑去叫人。
........
折腾到了天明,我妈终于呼吸顺畅的睡着了。我的头发、衣服近乎全湿,手掌也因为几个小时不断的给她拍打后背而微微红肿,双腿发软的拿衣服去换。
刚到卫生间把门锁上,就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若明,你在里面吗?”我被外面的声音声音吵醒,睁眼缓缓起身,被地上的一滩血吓一跳。
抹了下脸,一手的红,我愣住了,有些恐惧。外面还在敲门,“若明,怎么了?”
我竟然还能分出精力来应付,“哦,奶奶...你...你急着用吗?”
“不用,我就是醒来没看见你,你在就行。”
昨天晚上动静不小,两个老人也是将近天明才睡,我咽了口唾沫,说:“奶奶你睡吧。”
“现在都中午了,不睡了。”
现在都中午了?
我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来,照照镜子,被自己的半脸血吓一跳,抖着手打开水洗了个脸。好在除了半边脸上的淤青外没别的伤,刚才那么吓人的一滩也只是鼻血。
深吸了几口气,清空大脑,再想想楚幻,强迫自己从恐惧中抽离出来。
等那股头皮炸开的感觉下去之后,我捡起衣服,发现干净的衣服被染上了血迹。不得不回屋再拿,屋里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这副光景,就连我妈也虚弱的窝在床头,盯着我看了好久。
我换完衣服出来,她问我:“怎么弄的?”
“刚在卫生间磕了一下。”
她现在没什么力气,就连质疑也是虚声虚气的:“血怎么回事?”
我淡淡的说:“流鼻血了。”
她闭上眼睛,窝在那里不说话了。
我出去跟楚幻打电话,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就委屈了,差点就要把今天上午的事说出口。
我忍着要掉出来的眼泪,装出轻松的腔调问他:“干嘛呢?”
“若明,你怎么了?”
“.......”
他竟然听出来了,我死死咬住手腕,不让自己哭出声,面部因为紧紧绷着而有些僵疼。
我清了清嗓子,“什么怎么了?”
“你在哭吗?”
“没有,”我吸了口气,“你最近忙吗?”
“还好。”
我没说话。
楚幻:“最近有点小事。”
我有些心疼,他声音很疲惫,我几乎能想象出他趴在桌上拿着电话跟我说话的样子。
“别太累了。”
“好。”
后来的话题我们都刻意往轻松上引,但或许是两个人都有心事,这轻松总是夹杂沉甸甸负担的。
挂了电话我靠墙上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在心里计划接下来该做的事。
***
因为昨天晚上突发意外,我妈病情加重,医生强烈反对转院,这事也只能先作罢。
她这几天大多数时间只能在椅子上坐着,蔫蔫的几乎不说话,不过就算她说话我们之间也只有沉默--若非必要我一般不主动开口。
这天她仍是没什么精神,只是在我喂她吃了点东西之后从怀里拿出个钥匙,“这是家里的钥匙,你回去睡一觉。”
我没接,“不用。”
“去,”她似是有些不耐烦,“明天早上再过来。”
我心想现在除非楚幻在,在那我也睡不着,但还是拿钥匙回了家。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走进了这件屋子,家里的摆设一样没变,我却无端感觉有些陌生,这还是我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家吗?
我没开灯,径直走进了我以前的房间,房间还跟离开时一样,衣柜里的衣服都被塑料袋套好挂着,床单换了。我以前说想要铺这个,但我妈以不耐脏为由拒绝了我,这个床单买回来一直没怎么铺过。
我躺到床上,疲惫的要命,但就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就脑袋坠着疼,睁开眼睛就不自主的流泪。以前是一沾床就睡,现在是一沾床就怕,怕无休无止的折磨,怕漫无尽头的黑夜。
不知是床比地板舒服,还是熟悉的原因,我翻了一会竟然有了点要睡的感觉,正昏昏沉沉间突然被一声轻响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吓得几乎要叫出声。
或许只是哪只鸟叫了一声、或风吹倒了阳台的瓶子。我把被子死死捂在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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