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稞图研究所的员工，两方人彼此无视，擦身而过。偶尔有身穿绿军装的人会停下来环视四周，面露疑惑之色，然而他们仅仅只会疑惑一会儿，接着又匆匆忙忙地投身到工作之中去了。
他们看起来纪律严明，但是又区别于军事基地或者其他的国家机器控制下的军事场所，这里的人少了一些凛然正气。
走在最前方的机房负责人自从进入研究所后就陷入了诡异的缄默，他如同一具依照指令行事的机器人一样沉默地前进。也许是出于对陌生且诡异环境的畏惧，关鸣和耿泽几乎不出声。李霖双手插在口袋里，远远地坠在他们后面。间或环视四周。
他在找一只鬼，那只影响吴桂芬，在吴桂芬独自在家时，使用吴桂芬家家具的鬼。也就是那只来自未来的鬼。
研究所的建筑里干净的可怕，阴气很稀薄。因为所有的阴气都被人为地强制压在整栋建筑的最下面。至少表面上这样的。
因为很稀薄，但不代表没有。就像日光灯照亮了房间，但总会有其照不到的角落。李霖感受到自他们刚刚出来的屋子里，钻出了一个小家伙。不太大，但相当危险……不，应该说非常危险。
他越过人群看见了一个小妖怪。小妖怪年纪不太大，顶多四五岁，他身上穿的衣服，在那个年代里属于相当昂贵的奢侈品。手腕脚腕上各带着金制的镣铐。那个小妖怪挂在吊灯上，吊灯随着他的体重微微打晃。
小妖怪朝李霖露出了一个有些痴愚的笑容。接着朝他招招手，示意李霖跟上去。再然后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一旁的楼梯上，飞快地跑下了楼。
李霖收回视线，他刚刚因为小妖怪停下了一会儿，现在他的同伴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消失在了这个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建筑里。但他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顺着走廊走，最后进入了走廊尽头，一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
他并不急于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透过后门的玻璃窗观察会议室内部的情况。动作神似晚自习扒后窗的班主任。在打量了一通人员构成之后，李霖则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李霖在等待，而他等待的对象不负所望，很快出现在了这间会议室门前，他看起来有三十大几岁，也许到四十了。身形略有发福，头发日益稀疏。同样也穿着绿军装。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人，看这一群人的打扮，应该是领导带着秘书前来开会。李霖镇定自若地跟在低头翻文件的秘书后面，走进了这件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很多人，有老有少，有熟悉的面孔，有不熟悉的面孔。他在人群之中看见了虞星纬。研究所内不存在衰老，对方的形象与二零二二年的他没什么区别。仍是带着他那副眼镜，慢条斯理地翻着那天的报纸。
他还看见了小妖怪。
会议室对着门的那一面墙上装了一扇巨大的窗户。通过玻璃可以看到，墙那那段是个足有两层楼高的空旷厂房。厂房很大，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下面忙碌的人只是一个小黑点，如同蚂蚁一样。
李霖抬手看了眼手表。据他们进入关鸣家的门，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
他观察周围人，他们在后来的“领导”进来之后集体起立，用各种各样的口音喊“所长好”，然后所长和蔼地让一众同志坐下，他背着手走向扒在窗户边看下面厂房的小妖怪，轻轻拍了拍小妖怪的脑袋，宛如慈父。
小妖怪转过身来，他朝所长灿烂一笑。
“我们答应你的，要给你找一个小伙伴。你还记得这件事吗？”所长和蔼地问小妖怪。
小妖怪说：“我还说了，一个不够。我希望研究所的叔叔阿姨们都可以成为我的小伙伴。”
他讲话的时候抬头看着所长，稚嫩的脸上扬起一个天真的笑容。不可否认，小妖怪的笑容非常能引起成年人的怜爱。这种怜爱源自于人类基因的，对幼崽本能的爱护。不含其他任何污浊，仅仅是成年个体对幼年个体的保护欲。
但也许是因为小妖怪还小，他还不太会隐藏天真可爱笑容之下那种扭曲的、对眼前一切事物的憎恨。
所长轻轻叹了口气，他或许是看出了隐藏在笑容下的内容，总之他并不为这笑容所动，仅仅只是又揉了揉小妖怪的头发，然后转身看向手里还握着报纸的虞星纬。
“小虞，秀琳同志的入职仪式已经完成了……仪式品甲已经送到了地下一层的引导房，目前我们正在观察它的情况。不过情况不太观，作为一只鬼来说，它实在是太强了。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看。”
“我也觉得是这样。”虞星纬笑着说，“但我觉得我应该等秀琳恢复行动力之后，和她一起去看看孩子，毕竟它是我们的孩子。”
所长呵呵地笑了起来。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但李霖听不清他们的话了，因为在某一时刻，他们的声音忽而变得尖细而刺耳。再然后，一切声音都归于虚无。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小妖怪走了两步，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站在李霖面前。“我知道很多东西……只要你留下来陪我玩，我就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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