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芬最后还是跟关鸣说了她想养一只小狗这件事。
她跟孙子说这件事的时候，祖孙两个正在吃饭。吴桂芬摸遍了周围的店铺。也进了几家宠物医院咨询过。但都没有人提到过哪里有买宠物的宠物店。小王给她提了个建议，说让她在网上搜索一下。可吴桂芬不会上网，只好无奈地跟关鸣提起了这件事。
“奶奶想养狗啊，这是好事啊！等周末，周末我一休息，我就带你去接一条小狗回家。”
关鸣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一来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社交，不可能天天围着奶奶转。家里养一只小狗，既能看家护院，也可以陪陪奶奶。奶奶一个人在家还是太寂寞。
孙子答应地很爽快，但吴桂芬却高兴不起来。孩子越来越大，隐隐约约总有种把她当小孩的意思。虽然不至于生气，但总感觉怪怪的，不爽利。
关鸣没注意到吴桂芬那有些失落的神色，他继续说：“那奶奶想要一只什么养的狗？咱们养一只泰迪吧，我们同事家里的老人好多都养那种狗，小型犬很粘人。有些泰迪还会蹦高，看着可有意思了。”
吴桂芬不知道什么是泰迪，她就知道小区里那种很大的黄色长毛狗是金毛，还有小李家养的那种，是串串京巴。但她知道那种品种狗都很贵。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鸣鸣，就给奶奶接回一只小土狗就可以了。”
那些品种犬，又贵又娇气。还要吃专门的狗粮。之前三号楼的小马还说要带她家的小狗做绝育，她家那条是只母的，好像还挺纯。春天的时候，外面到处都是狂躁的狗狗。狗哪能遏制住自己的天性呢？蹭一蹭滚一滚，揣一窝小狗。既伤狗狗身体，小狗又不好处理。
还是土狗好，皮实。她以前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大黄每天就吃她家的剩饭。春天野混回来，生下来小狗。因为她家大黄格外地凶，一直被周围人家成为“虎将军”。好多人家都乐意接大黄的后代回家看家护院。大黄生了好多窝小狗，一样活蹦乱跳。
关鸣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心疼钱了，无奈道，“奶奶，钱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
吴桂芬刚想开口辩解两句，关鸣就拍板定案了，“咱们周六去宠物店看看，到时候再说。”结束了话题。
她低下头吃饭。觉得嘴里的白米饭也不是味。
时间过的很快，平时的生活也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吴桂芬每天早上去菜市场转转，上午回来收拾一下家，做个饭。中午吃了饭睡一觉，下午出去打牌晒太阳。眨眼间就到了周末，以至于那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穿好衣服，拎着菜篮准备出门，完全没意识到今天和孙子约定好了，要去宠物店买小狗。
孙子把她的菜篮子放在后备箱，说是等他们从宠物店回来的时候。他载她一道去菜市场买菜。吴桂芬满脸茫然地上了孙子的汽车。
她观察了一下孙子的车。前面是西装革履的孙子，车里处处都很新。汽车里有皮革塑料的味道。吴桂芬穿着四十年前的棉袄，卷缩在车后座的一角，她觉得自己像一块放了很多年，已经皱皱巴巴的老咸菜。
吴桂芬不喜欢坐车，她晕车。讨厌车上的气味。也讨厌显得很过时的自己。
一路无话，可能是考虑到车子上有老人的缘故。关鸣将车开的很平缓。可酸意还是一次一次地在吴桂芬的胃里翻涌。
他们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到宠物店，路程不长，主要是堵车。
宠物店里很亮堂，被擦地锃亮的笼子高高叠起。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动物在笼子里或酣睡或嬉戏。它们看起来都很精神，都被洗的很干净。
“二位想要什么？是买宠物用品还是接小动物回家？”年轻靓丽的店员迎接了上来，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自内向外散发着青春的魅力。
“我们想养一只小狗。”关鸣对导购员说。
“是家里老人养吗？”导购员笑容不变，她看了一眼头发全白的老太太，“阿姨也喜欢小狗啊，我奶奶她老人家也喜欢小狗。看见您这么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我就想起我奶奶了。”
“能带我们去看看小狗吗？”关鸣礼貌又客气地打断了导购员的恭维。
导购员领着他们到了一面墙前，这里全是装着小狗的笼子。吴桂芬在一群白黑黄棕的毛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那些小狗温驯地看着她。水汪汪地黑眼睛好似凝结着很多感情。吴桂芬安慰自己，那只是错觉，小狗怎么会有感情呢？
她转了一圈，总觉得没有特别合眼缘的。祖孙两个出了宠物店，关鸣没说什么。可吴桂芬还是心虚，她的孙子那么忙，还牺牲了一个休息日上午陪她出来买小狗，结果这事居然没完成……
吴桂芬沉默地上车。关鸣坐在前座，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一路上祖孙二人都没有什么话，吴桂芬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老年斑的手。没注意关鸣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她。
车子停了下来，吴桂芬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面。她有点愣神。
这地方她知道，不是他们住的新小区。而是一个她以前常去的农贸市场。离他们旧房子所在的小区，也就只有两个路口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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