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零五分。就连研究所大堂里的麻将声都停止了。
张蕤哆哆嗦嗦地抹干净了最后一张桌子上的灰，然后慢吞吞地端起脏水。往研究所一楼左走廊的水房去。
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什么人，也没遇见什么鬼。整座建筑静悄悄的。
昨天晚上李霖匆匆地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然后没头没脑地塞给她一大堆清扫工具，叫她去打扫那个许久都没人清扫过的大堂。并且严禁张蕤靠近三楼的楼梯，并建议她最好连二楼都不要去。
为什么？张蕤没敢问。李霖当时的脸色太糟糕了，张蕤本能地不想和那时候的李霖有任何接触。
她接完水，返回研究所大堂。大堂正中间的接待台后，这地方大概是很久没有履行过它前台的职务了，桌子上下都积了厚厚的灰 。
桌子上摆了个盆栽。长方形的花盆，里面的植物早就枯死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桌子上扔着个只写完一半的访问记录册，记录在1987年6月23日戛然而止。桌面上还有其他文件，凌乱地扔在桌子上。
接待台的桌子底下还有一只大纸箱子。里面装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大多很私人。比如只剩下一只的灰色皮质手套。这东西在席阳这地方很罕见。张蕤还在里面找见了一盒吃了一半消食片。显然，它已经过期了。
张蕤还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只钱夹，里面甚至还有几张粮票。
以前在这儿工作的人，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遗落在工作单位？张蕤猜测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人一定不是主动离职的，他在1987年的6月23日逃命似的离开了他的工作岗位……那他活下来了吗？
她站在接待台后，木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东西。
“研究所记录的时间大部分是农历月日时间，年份时间则用公历记。你看到的那本档案也是用农历记月份，1987年，有个闰六月。说是六月，实际上按公历时间算，已经是8月份了。”
张蕤回头，她看见机房负责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只有他一个人，李霖并没有跟他下来。
“他目前需要稳定状况……还不能走动。”机房负责人察觉到了她心里的疑问，解释道。
“哦……”张蕤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想问问机房负责人，昨天晚上他们到底在楼上干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机房负责人就害怕的紧，害怕的同时还总觉得很讨厌他。这种情绪不知来处。但她也没法克制它。
“你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机房负责人说。
张蕤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但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比如那天晚上，她打游戏时遇到的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李桐？还有机房负责人和李霖，他们都是什么人？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儿？那个每天都会有人分享恐怖经历的群又是怎么回事……
问题太多了，就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口了。
“研究所存在很长时间了。”机房负责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它很大，大的超乎你想象。但也很小，小到平时一省里甚至只有两个人管辖。尽管每天都有很多人加入它，但仍有很多人离开。”
“离开？”张蕤看着机房负责人苍白的面孔，迟疑道：“研究所……可以离开吗？”
“对于你们，是的。可以离开。因为不管怎么样，研究所只是一个机构而已。”机房负责人说道，“你想要辞职的话：如果你阳寿未尽，研究所就有办法让你回去继续当普通人。如果你已经死了，那研究所就会送你去投胎。但有一部分人不可以离职，比如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安静地站好了。张蕤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下文之后，张蕤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李大爷还好吗？”
她还是习惯用李霖的网名称呼他。而李霖本人似乎也非常乐意别人这么叫他。
“他没事。”机房负责人简洁地回答。
没事，不是很好。张蕤忍不住又看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一眼。
“实际上，对于他自己来说，在阳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不好的了。但是如果不看着他一点的话，那就是我们大家不好了。”机房负责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张蕤听地满脸茫然。
机房负责人并不擅长和人解释，或者说他只是懒得解释，“你可以自己上去问问他。”
说完他转身就走。张蕤把抹布扔进水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了上去。他们直奔三楼，最后在三楼右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
机房负责人用钥匙打开了大铁门，又推开了铁栅栏。扑面而来的阴气叫张蕤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屋子里的模样。
李霖正仰面朝天花板地躺在房间的正中央，地上是图文复杂的大阵。神秘的图腾被用朱砂画在地上，张蕤低下头，她脚前这幅上，一个妇女整把自己刚出生的儿子献给面目模糊不清的神明。
李霖听到门的响动，就扭头过来看他们。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摇了摇，算是打了招呼。
“她有事要问你。”机房负责人道。
李霖愣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是你觉得她有事要问我吧？”
机房负责人没和他多废话。他转身叮嘱张蕤：“站在圈外。不要踩到图案。他又偷懒了，他该给你做新人培训的。你左手边有个篮子，看见没有？里面有水果，随便拎几个扔给他就行了，然后就能问了。不过要注意，一个水果只能问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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