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能力吗？
“观众朋友们，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年，我们又迎来了……”
“妈！”林朗痛苦地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电视开小一点！”
“什么？”
“电——视！”
“遥控器在茶几下面！”
林朗烦躁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彻底放弃了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他躺了一会儿，渐渐也就习惯了客厅电视的大音量，男主持字正腔圆的声音模糊起来；厨房有炒菜的滋滋声；张叔高声大笑。
烦！
林朗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了一阵，突然噌一下坐起来，挠挠头发，把枕头揪来就是一通暴揍，愤愤下了床冲出去，发现客厅开着电视却没人看，老妈和张叔在厨房包饺子。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都笑起来，林妈妈作势要把生面皮塞进张叔嘴里，而张叔作势讨饶，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林朗不适地皱了皱眉，向后退去，不料碰倒了桌边的花瓶，瓷瓶爆裂的声音把在场三人都吓了一跳，张叔一边问怎么了一边走过来，林妈妈迟钝地摸了摸鼻梁，说哎？你刚没在客厅看电视吗？
“没，我刚醒。”林朗说，笨拙地弯腰想捡起碎瓷片。
“行了行了傻孩子，大过年的，手别伤着了，”张叔连忙制住他，“老婆啊，扫帚呢？”
“墙角那不是吗？我来扫吧，你忙你的。林朗你看你！笨手笨脚的！”林妈妈瞪了林朗一眼，用扫帚把碎瓷片扫起来，一边念念有词，“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我怎么知道它会碎嘛！”林朗突然很不高兴，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就回房间，换件衣服打算出门去。
“做什么，说一下还说不得啦？”林妈妈抄着锅铲追到玄关来，“大过年的，你去哪里？”
“我能去哪儿？”林朗把鞋提上后跟，蹲下来紧了紧鞋带儿，“随便逛一下。”
沿街的店铺都关门了，林朗一个人压了会儿马路，又冷又无聊，发条朋友圈问有没有人出来一起闲逛，底下二三十条评论要不就是嘲笑他又被妈妈赶出来、要不就是说人在老家爱莫能助，过了十几分钟，只有一个这段时间一直在对他大献殷勤的小老板私信他说要带他出去玩——带男高中生去玩？怕不是要玩到宾馆去，亏他想得出来。
这个人姓张还是姓李？林朗已经不记得了。其实他长得还不错，出手也阔绰，只是衣服底下的弧度让人很怀疑是不是悄悄揣了一个小肚腩。虽然不知道判断准不准确，但脱了衣服验证的代价太大，还是算了吧。
不过，这个人经常给林朗点酒，每次林朗驻唱的时候，如果出钱点歌的人不多，他也总是会自掏腰包捧场，对他说话太不客气好像也不好。
怎么办呢？
林朗灵机一动，回了消息。
林朗：【我初中的同桌上个月出车祸去世了，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也不知道大过年的有没个人去看看他，我现在就走，你要和我一起吗？】
果然，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就委婉拒绝了。
新年去给人扫墓是很奇怪的事吗？
林朗坐上出租车，报出墓园的名字，司机的表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林朗直接掏出一张红票，司机这才发动了车。
距离上次来参加葬礼还没过多久，可是林朗已经不太记得路了。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块毫不起眼的墓碑，上面写着“许潜”和他的生卒年月，没有墓志铭，没有亲人的寄语，密密麻麻罗列了他获得的各种校级以上奖项，一看就是个生前也很无趣的家伙。
林朗蹲下来，揩了揩墓碑顶上的积雪，仔细一看，发现墓碑上贴的照片也很难看。这应该是制作准考证的时候学校统一组织拍的证件照，在照片里，许潜穿着一中蓝白校服，刘海别在耳后，没有笑，神情木然冷漠，简直像一座雕像——许潜特别不爱拍照，当时又是因为车祸意外身亡，事发突然，有照片就不错了，质量只能将就。
但是这不是许潜该有的样子。在林朗的印象里，他的初中同桌许潜是一个长相漂亮又高贵的家伙，像鹤。林朗默默喜欢了他很久，如果不是他死了，说不定有一天真会忍不住告白。
……不，可能也不会吧。
在初中毕业之后，许潜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的重点班，而林朗只是堪堪够着普高线，约等于没学上，靠张叔塞钱才进了校风糟糕的私立“国际高中”。
差别是日积月累的。他们一开始还会趁着周末见面，后来只在网上聊天，再后来，因为许潜渐渐忙了起来，直到许潜出事之前，他们很久都没有再说过话。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林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腿，双手插在兜里，沉默地注视着墓碑。对了，是许潜的生日。
许潜性格比较孤僻，上高中上了快两年，竟然也没有非常要好的朋友。他生日那天，临时约了林朗出来，吃完饭后，两个人一起逛了商场，晚上又在许潜家打了一个通宵的联机游戏，虽然许久未见，也根本没有共同话题，相处起来却没有一丝尴尬，这种莫名的默契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总之，那是寒假之前非常快乐的一个夜晚，对年轻懵懂的少年来说，日子是那么美好、又那么漫长，不谈未来的话，未来就好像永远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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