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这么能拖。”等他们走近了，三人里那个妹子笑着问。
许潜还没有回答，林朗主动开口，跟三个人逐一点点头：“我的锅、我的锅。”
“帅哥儿迟到怎么能叫迟到呢，是下凡路途太遥远了，”她说，“来来，给你俩留了座。”
落座之后，唯一的陌生人林朗和这三个人简单认识了一下。他心里清楚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交集，所以没有花心思记名字，只是按特征留了个印象。
这三个人看上去和林朗刻版印象里的学霸好像不太一样。两个男的里一个完全是平平无奇路人脸，面相就直愣得很，怎么看都是一副脑瓜儿恐怕不会太灵光的样子；另一个从头到脚五颜六色的潮牌，明明人在暖气充足的室内，还坚持把棒球帽倒扣在脑袋上，林朗在心里怀疑这人是不是昨晚没洗头，一旦摘了帽子就不能见人；剩下的一个圆脸妹子，人挺清秀，长了一张晚上六点就会回家的脸，不过……
一个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在透明的包包里装BL向R18漫画啊？！
那么大一个“限”！
你当我瞎是吗，这位女同学？！
因为过于震撼，林朗记住了她的名字叫钱家桐，然后感觉更奇怪了。你说这名字也正儿八经的，人看过去也正儿八经的，怎么会？
他发自内心的疑惑不方便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翻涌起吐槽的惊涛骇浪——还没来得及真浪起来，又被一只伸到他鼻子前的手打断了。
有点儿愣的路人脸的小哥果然无愧于林朗的评价，报完名字以后竟然还直直伸过手来。林朗从来没这么正经和人握过手，不过他反应很快，虚攥起拳头，在这位兄弟的掌心碰了一下权作回应，笑嘻嘻地说：“好客气呀，同学。”
路人脸点点头，没有再接话的意思，收回手把卷子翻到后半面，从最后一题开始，一言不发地磨起了压轴；钱家桐在读《麦克白》原版剧本，速度很慢，边上的小笔记本零零碎碎记录着单词和词组；许潜默默地拿出了卷子，就连林朗都随便抽了一本书看，图书馆以适当的音量播放古尔德演奏的巴赫平均律，氛围霎时非常学术。
在这个所有人埋头学习的时候，把腿叠上来又放下去、前后左右挪了七次椅子、持续不断摁动圆珠笔，仿佛突发多动症的林朗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不要动了。”许潜默默地忍耐一会儿，抬手把林朗手里的笔夺下来，啪嚓平放在桌面。
“我患了一种一听巴赫就会当场死亡的病，”林朗很认真地说，“你们不觉得很焦虑吗？”
正在顺序播放的钢琴曲无疑非常有序、愉悦且舒缓，它并非没有结束式，但林朗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像上了发条一样永恒但虚无的愉快，让他想到人造的朝阳或者永动机。
适当地保有秘密有助于维系感情，所以，许潜决定永远也不告诉林朗自己还专门整理了一个巴赫专属歌单，在进行与逻辑相关的学习的时候听。
“嗯？可是我记得许潜就很喜欢巴赫。”潮牌说。
许潜：“……”
林朗：“……”
“呃，许潜，看一下这个，”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潮牌假装无事发生，把练习本推过去，“第三小题。”
许潜顺水推舟，凑过去简单过了一遍1、2两小题的过程，几乎立刻就给出思路：“既然要比较大小，你把两式相减，然后用导函数求单调性，证最小值恒大于0就可以。”
“谢了钳子。”
“字太难看了。”
“管我？”
“……随你。”
学霸之间的交流短暂高效且非常默契，林朗在旁边支起耳朵听，听得一头雾水，甚至一时回想不起来导函数是个什么东西。他的数学课已经很久没有清醒的时候了，至今摆在书桌上的都是必修一，全新无暇，从没翻开过。
这时他又一次地意识到，自己和许潜真的是不一样的。他们也许可以一起玩游戏，一起压马路，但不会有任何专业上的交集。他们对互相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全然不是一路人，就连相遇相识都全靠巧合，一个刺儿头和一个闷葫芦，两人同桌，三年同窗，仅此而已。
随着升学，随着离开老环境，随着人生阅历渐渐体现出差异，隔阂随时可能愈演愈烈，分道扬镳才是普遍结果，在这个前提下，仍然并肩同行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一样珍贵。
这段关系几乎是无从维系的。
林朗不想做可有可无的朋友，他想做特别的，但有一个问题却不得不考虑：
我值得吗？
许潜似乎是察觉了林朗心情不佳，他歪头看林朗，目光带有询问的意思。
林朗是个小孩儿心性，不怎么琢磨事儿，乍一对上许潜温软的视线，甚感宽慰之余，只想周围的无关人士通通消失，好让他扑过去抱住许潜的脑袋叭叭地一通亲。
唉，不过这样唇膏会印上去吧？
林朗用指腹蹭了蹭下唇，抬手一看，果然留下了浅浅的颜色。
奇怪，那些涂口红的女的是怎么啵啵的呢？有机会我得去问问看。
在许潜看来，他只是好心好意地关心一下忽然情绪低落的林朗，结果这个人忽然抬起头凝视着他，然后抬手慢慢地擦过下唇，盯着手指头愣了一下，傻傻地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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