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深夜，中央科学院的整座大楼却灯火通明，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向导站在门口，远远地朝他们招手，随后领着他们通过了门卫处的身份验证，来到大厅里，递给林问泽和麦伦一人一份纸质表格：“辛苦你们了，请先填一下这上面的基本信息，不需要现在签名。”
“干嘛不用电子版啊，好麻烦。”麦伦乖乖坐下，拿起笔，小声抱怨了一句。
“真要说起来，电子数据其实是很不可靠的。”女向导却听见了他的话，“纸这种介质，至今没有被淘汰掉，总有它的理由。”
“好了，然后呢？”林问泽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填写的内容，确认无误，这才问道。
“两位请跟我来。”女向导点了点头，见哨兵们不约而同地也跟着往前跨了一步，笑着摆摆手，“放心，只是一个对向导的小测试，请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
麦伦一脸兴奋地跟上林问泽的脚步，神秘兮兮地问：“我们是不是要去干什么大事？”
科学院在指令的具体内容里，明确指定了对象是A级以上的哨兵，却仅仅要求向导随行，并没有对向导的评级提出要求。在如今这般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像江浩宇和何错那样的跨级配对想必也不少，林问泽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们被领进了一间实验室，里面有三个正坐在电脑前忙碌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纷纷微笑着点头示意。女向导带麦伦先进里间接受测试，林问泽与他隔着一道玻璃墙，看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动作麻利地戴好检测用的头盔，随后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监控室这边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一道绿色的电波，极其平稳，几乎是一路画着直线。尽管林问泽不懂上面写着的参数，但从研究员脸上惊喜的表情看来，那应该是一个令他们相当满意的数值。
“赫伯特和赫曼都是欧洲军区非常优秀的哨兵，他能同时掌控他们两个，确实不一般。”
“看起来也没有受过什么精神创伤。”
“这么多天了，总算来了个候选人，不容易啊，不容易！”
几名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地，最后在他的信息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勾。
“这是什么？”林问泽轻声问。
“噢，这是一套用于测试向导精神力上限的系统。”领他们进来的女向导很快答道，“它会对向导的大脑进行适度刺激，创造一个虚拟环境，引出被测者的精神力峰值。这位先生的精神力处在这样一个高水准，还能这么稳定，说明他的精神力总量非常庞大，而且能被很好地控制。”
五分钟后，绿灯亮起，测试结束了，麦伦有些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走进来：“我去，累死我了，你们简直禽兽啊！”
接收到林问泽疑惑的眼神，麦伦扁了扁嘴，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我跟你说，他们居然给我重现赫伯特和赫曼刚刚成年的时候！我比他们大三岁哦，他们憋了好几年，然后一下子爆发了，你说我怎么受得了……”
林问泽仿佛触了电似地，满脸通红地跳开了，闷着头往里间走：“轮、轮到我测试了。”
麦伦看着他同手同脚的背影，笑得弯起了眼睛：“我的天哪，也太纯情了吧！”
“如果感到身体不适，可以按这个按钮，我们随时可以结束测试。”女向导帮林问泽固定好了仪器，又指了指躺椅扶手上的红色按钮，看到他点了头，这才回到监控室，示意可以开始了。
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画面，就像一滴水坠在一团浓墨的中心似的，缓缓地亮了起来。林问泽动了动，听见金属碰撞的声响，脚腕处传来丝丝隐痛，他低下头，发现了牢牢锁住自己的，有些生锈的镣铐。锁链只有三米长，他的所有行动都被局限在了一个圆里，唯一的通风口，只是一扇他根本够不到的铁门上方的狭小铁窗。
根据麦伦的说法，研究院的目的应该是重现他们至今为止所经历过的精神压力最大的事件，从而测试他们的精神力所能达到的上限。所以，这不是，这不是现实，塔早就已经不在了，他再三告诫自己，努力驱赶着发自本能的恐惧。
墙上挂钟的声音很响，咔哒，咔哒，林问泽拽了拽锁链，走到小床上坐下。当塔的管理者发现他并不那么听话之后，他就从舒适的单人房被扔到了这类似于看守所的地方。他在这待了将近两年。
铁门处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负责给他送饭的人走了进来，他平时总是摆出的那张臭脸却在这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的笑容，一边替他解开脚铐一边说：“哎呀，你这小东西算有福了，这回可别再给我不知好歹。”
一看到来人那张脸，林问泽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他不应该跟着那人走，可无论他怎么顽抗，他的身体都不肯听话。他拥有着自主意识，此时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能，不能过去！
现实中的他花了好几年才彻底走出那段过往的阴霾，可在这里，他却马上就要再度直面那张丑恶至极的嘴脸。
“糟了！出现异常！”
大屏幕上的电波曲线在某一个瞬间陡然拔高，一路往上蹿升，超过了仪器所能显示的最大数值，却迟迟没有回落，同时，指示灯由绿转红，拉响了警报。
“赶紧中断测试啊！”
“已经切断连接了，但是——”
透过观察室的玻璃窗，工作人员看见林问泽的身体蜷缩起来，他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发白，才短短十几秒，汗水就已经彻底打湿了衣衫。麦伦一脚踹开了门，却被一阵迎面袭来的狂风击退了好几步，耳边紧跟着响起了尖锐的蜂鸣声，那几乎凝聚成了实体的精神力，刺得他胸口生疼。
小薮猫一改之前的温顺，弓起背，龇出獠牙，护在主人的身前。麦伦的小貂被吓得瑟瑟发抖，哧溜爬到了他的肩上，把整个头都扎进了主人的衣领里。
“不是吧，这太强了……”麦伦按着胸口感叹，两秒后突然发现不对，回过头大吼，“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他的哨兵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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