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棹没功夫等他俩牵扯完，趁着田喜神思不属，冷冷的问道:“赵忆同到底被谁带走了？”
田喜的身子被金六压制着，心口仿佛也被压了块石头，破罐子破摔道：“我没看清那人，不过他们好像去了码头。”
章棹怔了一怔，“哪个码头？”
“第四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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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棹眼皮直跳，有些久违的心慌。他甚至来不及将他俩安顿好，直接让金六找了条绳子把田喜捆了，就开车去了码头。
顾尚思看见他还挺意外，上前道：“章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章棹大概扫了一圈，道：“昨晚到现在还有没有什么船离岸？”这会儿不过早上五点，天色阴沉沉的，带着雨后的潮气，码头除了一些装卸工外没什么人。
“天气不好，就只有孙敬识他们那一条，凌晨才装完货出发。”
章棹一言不发的绕过他，顾尚思不太明白，觉得他有些忐忑的意味，整个人都很烦躁。
“我已经通知清越码头那边的弟兄们了，那艘货轮这会儿大概已经到那儿了，他们都准备好了。”想要凿船沉江，必须有他们的船只做后盾，需要在这条航线的一个码头候着，等到那艘船快到是跟上。
“……”
“您放心，这事儿——”
章棹突然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看见了一辆人力车，就在不起眼的地方随意扔着，昨晚的雨水打湿了它的座位，白色的遮棚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流水。
“这是谁的车？”
“不清楚，这车看着还挺新的，不像是没人要的。”
“去，通知他们说计划取消。”
顾尚思睁大了眼睛，脱口道：“为什么？”
章棹看着渐渐多起来的人，没什么感情的说道：“赵忆同可能在那条船上。”
“……他怎么会到那儿？”
“有人带他来了码头，我们现在在这儿找不到他，他不一定在那，但……”他突然有些烦躁的说，“让你做你就做，什么时候话这样多了。”
顾尚思冷不丁的被呛了两句，还是恭恭敬敬的说：“好，我马上去打电话通知他们。”
“去吧……算了，我去，你在这儿看着他们俩。”
码头附近有一家水果店，章棹认识老板，拿他的电话打到那边，被告知连人带船已经出发有一会了，现在再追也不一定来得及。
他两手发凉，掏出一根烟来，试了几次才点上。
船上应该有电报机，不过信号不好，得好一会才能接收到，章棹冷静下来想了想，但目前也只能这样做了。
他又开车去让人拍了电报，果然好久都没回应。干等着不是办法，又去了码头。
到码头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只无头苍蝇，硬是要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却毫无意义。
天亮了，熙熙攘攘的人踏着清晨和煦的阳光过来，人一多，更烦躁。又随意指派了人去催电报，顾尚思在一边欲言又止，他问：“怎么了，说话。”
顾尚思指了指大庭广众之下被捆着的两人，“他们怎么办？”他觉得章棹现在像个一点即燃的炮仗，一点都不理智，还是少在他跟前晃悠好，但在这儿公然绑着人总归影响不好。
“……”
顾尚思觉得章棹是把他俩忘了，看他反应果然是，遂道：“不然我先把他们送回去。”
“好，”章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把人看好，尤其是田喜，他很重要。”
“嗯。”
一声尖锐的叫声盖过了他的声音，之后是接二连三的尖叫。码头本就是人群聚集地，那几声叫像是点燃鞭炮的小火苗，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般炸了锅的骚乱。
身边是骚动不安的群众，喧嚣的喊叫声，以及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章棹往顾尚思身后瞧了瞧，被围住的人群挡住了视线。
顾尚思却在看到骚乱源头的一瞬间定了一下，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章棹之后，跑了过去。
有人被杀了。顾尚思让一个小弟看着田喜和金六，现在依旧是那三个人，只不过两个已经没气儿了。两人量的鲜血沾染了一大片，顺着地面流到顾尚思脚下，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杀人凶手。
那人单腿下跪蹲在地上，上半身肩膀处有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似乎还在往外渗血，整个身子微微发抖。苍白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未干的水珠，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顾尚思惊讶得挪不动步子，禁不住喊了一声：“……赵忆同。”
赵忆同有些迟钝的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双发红的眼睛似乎没对焦，麻木又空洞。
顾尚思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小弟，不解大于愤怒，他这会儿思想突然开了小差，老板又该发火了。
他老板看似很冷静，从后边经过他的时候还低声说了句，“让他们都散了。”
章棹蹲到赵忆同面前，下意识的用手去堵他的伤口，却被后者猛地躲开。
章棹怔了怔，赵忆同的裤子也被血染脏了，上身是他自己的血，下边是被他亲手终结的别人的血，他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像尊毫无温度的雕塑。
他不无荒谬的想，章棹，这就是你一直想保护的人，是什么让他成了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从来不信鬼神，这一刻却特别想问问上天，为什么这样残忍，把那么美好的赵忆同撕碎给他看，他可以殚精竭虑的踏着荆棘在黑暗中独行，但不能忍受他心底唯一的那片纯净被别人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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