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靠得很近，但一个老老实实地仰面枕手，一个规规矩矩地侧卧抬眼，交融的只有一呼一吸间空气的颤动。澹台入明见蒋岫一时不说话，忽然伸手过去，反转手背在他头发上抚了一下，伸到眼底看看：“头发还是湿的。”他翻了个身，将手背伸到光下照了照，馨黄的光线照在手背上，映射出一颗颗晶莹的反光。蒋岫摸摸头：“快了快了，所以才叫你来说说话，说完也就干了。”澹台入明收了手，另一只覆在上头抹抹，凝神半笑：“刚刚都问你了，说些什么？”
说句老实话，蒋岫也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如果第一晚就放着澹台入明在另一张床上看书这样消磨完，那也太不值得、太辜负良辰美景了。他垂下眼来看他，入目白皙的额头上赫然一块印儿，红肿消下去，已经有些青紫了，就像被人笃笃点着脑门，狠狠戳了一指头。蒋岫也翻个身，微微弯了点腰，伸手要去碰。澹台入明向后缩了缩，蒋岫无奈地一手搭住他的肩：“别躲，我摸摸。”澹台入明果然不躲，但还是不大习惯蒋岫凑这么近，身体微微地僵着。蒋岫的手指只是在他额上的磕碰处蜻蜓点水
“要不就……讲讲你的事儿吧？”澹台入明听了又笑：“噢，原来还记得上次我没和你细说，现在就等不及来打听了。”蒋岫忿忿地蹬了蹬床：“非要算账的话，我之前还和你说过以前我的事儿呢！有来有往才对，来而不往非礼也。”被他烦得没办法，澹台入明无奈地笑笑：“好，那你想让我讲什么？”蒋岫想了想：“你师姐好像总和你不对付的样子……”“噢，绕了半天，还是想让我讲她啊。”捏着鼻子都闻得见澹台入明语气里的怪劲儿，蒋岫笑着就欺身压过去，装腔作势要勒他脖子：“叫你酸！叫你酸！”
他两手恶狠狠地伸过去，在澹台入明脖颈上痒呵呵地挠，不依不饶地。澹台入明一面躲闪，一面招架，难得笑得岔了气儿，他干脆拉过枕头坐起来，向另一边退退，举起枕头就挡。蒋岫不甘示弱地跟着翻坐起来，澹台入明见状，将枕头向他身上一捂。蒋岫扒拉着，笑问：“还敢不敢，你还敢不敢？”“不敢了不敢了！”澹台入明给他闹得脸上飞红，气喘吁吁地收了手，枕头还戒备着挡在胸前：“要说话就好好坐着说，一会儿澡都白洗了。”蒋岫收敛点，和澹台入明一起靠在床头，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还未开言，澹台入明却想到了什么，有一些踟蹰，他扭转头来，打个预防针道：“我现在和你说了，保不齐等会儿酸的就是你了。”听着这话，蒋岫的心咯噔提上来半截：“怎么？你和你师姐还真有一段儿？”眼见着对面不说话了，蒋岫的气也泄下来，他嘟囔着：“这什么东西，硌得人要命。”一面从床头溜溜滑下来，躺枕头上去了，床上顿时也像点了炕，左翻右翻不是滋味儿。澹台入明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有什么有！”只见躺下去的那人又精神了大半，悠悠爬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澹台入明总觉得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讲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不是个劲儿，不自在地掉了个脸儿，看向别处去，生硬道：“师姐当时想留我在北京，我没答应。”
“噢？她喜欢你啊？”自打听了澹台入明对于二人关系的否认，蒋岫再怎么着也吃不着醋了，甚至还生出些八卦的窥探之意，就差没拉着澹台入明的袖子让他继续讲。“可能吧。”“什么叫可能吧！”蒋岫气哼哼地“啧”了一声，“打第一天我就觉着她不对劲儿了，对别人和颜悦色的，牵扯到你的事儿就净拿大，又一口一个师弟，可不是还记挂着你么！”蒋岫打量打量他，不屑道：“看来以后我得注意点儿……不就是师弟吗，我也会叫。来，师弟！”说着就朝他一扑，澹台入明还算反应快，一下子向边上闪开，谁知蒋岫手脚更快，一捞就把他捞进怀里抱紧了，像是自言自语道：“师弟？怎么不答应啊？”澹台入明的脑袋被他摁在肩膀上，心里一阵狂跳，嘴上把门还是不留情似的：“再闹我就不答应了。”蒋岫哼一句：“不知好歹，替你着急都不要。”听了这话，澹台入明一拳头锤在他背后：“你着急？我可没看出来。占便宜的倒是有一个，平白无故的，还多出一个搂搂抱抱的师兄。”蒋岫不服，二人又厮闹一番，而后不免有些神思困顿，复面对面歇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你倒是比刚认识的时候活泼多了。”蒋岫眼皮子有些打架，干脆就闭上了，脑海里浮现出在树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我一看你，就像只仙鹤一样，还只当自己攀不上。”澹台入明发觉自己枕在了蒋岫的衣袖上，动动头要离开来些，被蒋岫察觉到，闭着眼说了一句：“别费这个事了，你往这边再过来点儿。”待到澹台入明靠过去，蒋岫冷不丁伸出手，又将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再收回去，声音沉下来，有些倦怠了：“哎，今天晚上咱们说了些什么啊？本来想增进一下了解的，结果全用来插科打诨了。”澹台入明小声嗔怪一句：“还不都是你不正经。”出完声，发觉蒋岫没了言语，合上眼假寐着，鼻翼翕动，传出沉沉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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