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就上脸，如何能再喝？蒋岫明知是他故意，还是禁不住上了套，被气噎了一瞬。没来得及细想，也不考虑后果，他伸手也取下一杯，刚要起身过去，忽地又不动了。给丹青界前辈敬酒，有你什么事儿？你还能替澹台入明喝了不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很久未出现过的，那种自卑与孤立的感觉抓准时机卷满了心头，他愣愣地端着酒杯，看着澹台入明一位一位敬过去，一杯一杯喝下去。
澹台入明喝一杯，他也喝一杯，起先口中绝得出酒液滑过喉舌的辣感和醇香，而后喝得多了，口舌竟然有些发木。所幸蒋岫以往惯常应酬，酒量好得很，这不知几杯下去，也只是眼前有些迷蒙，其余官能还不迟钝。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怎么热，但心却跳得快出好几下来，捉摸不定地发慌。他后知后觉地在每一桌前用眼神逡巡几圈，不见澹台入明人影。
蒋岫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赶紧起身再找找。隔着一段儿距离，一桌一桌地排查过去，好容易在三五人里看见了正在和人寒暄的叶领雪。他晃晃脑袋走过去，叶领雪见了，抽身过来，探询地看他。蒋岫正要张口，才觉得舌头有点儿大：“澹……澹台呢？”“刚敬完了一圈，说要去透透气，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敬了整一圈？蒋岫紧张得不得了，别是晕过去了。他匆匆道了谢，先出了饭厅，去卫生间找了一番，里头的香熏得人有些昏。他一个个隔间推过去，都是空的，人不在。
步出来走到走廊上，脚底有些使不上力气，踩在地毯上，越发有些绵软。廊上栏杆边倒是有好几个人倚着靠着说话，看有人经过，懒懒地瞅一眼。蒋岫一个一个认过去，不见澹台入明的踪影，人还能去哪里？他混乱中把手伸进口袋，触到了自己的手机，被体温熨得也有些发热。蒋岫靠在一截无人的栏杆边，夏夜的晚风肯定说不上多凉快，但温温地从脸上一拂而过，倒叫他心渐渐定了许多。再转过头来，隔着一根柱子的另一节上似乎靠了个人影，虽然是靠着的醉着的，也没化成一滩。不是澹台入明还是谁？
蒋岫放轻步子走过去，两手撑在他身边。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想叮嘱他以后无论如何别喝这么多，想和他道一句抱歉，想问问他感觉还好不好、要不要回去歇一歇……可澹台入明出现的那一瞬间，蒋岫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澹台入明闭着眼，平日持重的神色都有点儿涣散。蒋岫眼前的画面被月色蒙了一层朦胧的纱，又在微微的醉意里渐渐模糊。他不受控制一样，突然发出一声笑：“你看看你。”澹台入明勉勉强强睁开眼，不知有没有看清是他，轻轻哼了一哼，把身子和头一转一扭，不要看蒋岫。蒋岫想，脾气够大，明明就是喜欢，还闹什么别扭。他又短促地笑了，直接伸出胳膊一揽，便把澹台入明圈在臂弯里。
借着醉意，蒋岫凑到他耳根子底下絮絮吐气：“好了好了，别闹了。”澹台入明在他怀里挣了又挣，蒋岫不胜其烦，干脆心一横，一手又欺过去，交叠着覆盖住他的。澹台入明这时有点儿清醒了，极力要抽出来，把头也扭得老远：“你放开我。”见蒋岫就是不放，澹台入明出神地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突然冷笑一声：“这样算什么？”
“算什么？”蒋岫气血都涌到头顶来，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澹台入明。“我告诉你，你听好了——”蒋岫恶狠狠地凑到澹台入明带着酒气的脖颈边，张口就咬了下去。澹台入明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受了他不轻不重的一口。起先意识还迷糊着，蒋岫的发梢在他下巴上挠得毛毛的。直到蒋岫抬起头来，他还是几乎不敢相信的样子，迟钝得很。蒋岫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算这个！”霎时间澹台入明的脸红得要滴血，他猛地从蒋岫的圈禁中逃出来，与他拉开好一段，握着拳瞪过去：“你……！”蒋岫渐渐收敛了笑意，就算是澹台入明也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表情：“我很清醒，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说什么？澹台入明握着的手颤了颤。
“我喜欢你。不是对友人的欣赏，不是对能人的崇拜，是对恋人的喜欢。”蒋岫一字一句，郑重无比。澹台入明惊觉自己还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月光从廊侧穿过，照了他满身。蒋岫生来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容貌，满身鲜活的烟火气，好似在说，孤身太冷，只要澹台入明点点头，他就到自己身边来，再也不离开。
在遇见蒋岫之前，他算是不识人间五味，因为那些离他太远，甚是非关。可现在，他在鲜少涉足的地界里找到了一个归宿，就是蒋岫。澹台入明曾觉得，除却丹青以外，三千纷扰多无趣。他画的观音图，不止为一鸣惊人，还为自明心志。要不是不甘落于俗人之后的脾性，他连胜负都懒于在意。
澹台入明清楚，关于他，关于他的画，蒋岫是不懂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不妨碍他喜欢他，喜欢一个带他尝过寻常百味的人。
不用蒋岫到他身边来了，澹台入明知道，自己甘愿被他拉入红尘里去。怎样都好，只要身边的人是他。
蒋岫看见澹台入明站在阴影里，紧接着，一步步走出来，走到月色下，眼波明澈坚定，不似凡间。他站在他面前，定定地望着。澹台入明又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住了蒋岫。蒋岫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在一起吧。”
澹台入明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淡淡的酒气和残余的薄荷香一点点沁出来：“好。”
月色依旧，遍地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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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同庆！！！他们终于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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