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下来，里头的温度比外面低上好些，面红耳赤的冲击慢慢消弭，心跳一点点镇定，二人都谢天谢地松了一口气。走进去先见一个大花架，上边竖着一面大鼓，鼓面正对门口，上绘的祥云彩纹呼之欲出一般。底下悬着一面铜锣，比鼓还要大上许多，铜色古旧浑黄，岁月打磨包浆，洗刷得风雨不动。锣鼓架上高悬黑漆牌匾，大笔挥毫书下“南屏凝晖”四字；两边红柱一边一联，右是“玉楼乍起偏又桃花生扇底”，左是“大梦何醒从来明月入怀中”；后有楼梯，通向二楼。
其间雕梁绵延，琳琅不绝，澹台入明退后几步仰着头，一一看过，不咸不淡说了句：“你们这儿的风都是金子做的。”蒋岫走到一处楹联边，冲澹台入明招招手，手指沿着楹联与柱子之间的一条缝伸进去，又叫澹台入明也摸摸。澹台入明伸出手去，细细顺着摸了一道，指腹底下的墙体斑驳苍苍，甚至还有一些坑坑洼洼的豁口，他皱皱眉抽回手：“这是……？”蒋岫撇开头，低声道：“这些是后来重建的。”澹台入明问：“那鼓也是后来的？”“那倒不是，鼓旁边的漆都掉了几块了！”澹台入明听了，脸上带一点怅然：“真可惜。”蒋岫指着那锣鼓架笑着说：“我小时候不懂事，当时旁边吊着个槌，趁人不注意就拿起来往锣上敲了一下重的。”
“然后呢？”“然后？我爸差点揭了我的皮！锣倒是结实，问题不大，得亏没震着鼓！”说话间，只见澹台入明向锣鼓架走过去，走近了，站定了，两手背到身后，微微向前倾点身，屏住了呼吸，仔仔细细地看着绕了个圈。
蒋岫跟过去：“看什么？”转眼间澹台入明绕了一周，蒋岫身前，向后一退一回头：“没什么，就是数数有几块掉漆。”他又回头去看了看那鼓，“我是觉得，拿一个围栏隔开，或者用个玻璃罩子罩着比较好。”蒋岫道：“只是这鼓这样放着很久了，也没人会去动一下，冷不丁护起来……？”澹台入明斩钉截铁道：“就这样光秃秃放着，人的手，你是管不住的。即便到现在没人随便动，就能担保以后？”
其实蒋岫也有这个顾虑，但它一直这样好好儿放着，说拦就拦上了，别人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他也担心旁人传什么闲话，譬如“管得比老子还宽”“有什么好稀罕的东西要护着”。见蒋岫半天不发话，澹台入明目光灼灼地盯了他一会儿，闭闭眼，和和气气说：“你做主少不了前前后后要顾及，我只是一说罢了。”蒋岫抬头看看，想着楼上还没去，就引他上楼：“没什么好为难的，我也觉得该拦起来。”二人自锣鼓背后的楼梯而上，一片新的洞天在眼前徐徐拉起。二楼设池座，均为交椅，每两把交椅共一高脚小几。中间一条过道，直接戏台，戏台上空悬着高阁，便是三层。阑干环起高层的戏台，正中央又是牌匾，写着“赏晴楼”，左右又是楹联各一，远远的看不分明。
澹台入明问：“你这戏都在楼上演吗？”蒋岫摇摇头道：“倒不一定，但……”说着遥遥一指，“下回你来看，那一块儿就给你坐着。”澹台入明看着他，没憋住笑摇摇头：“坐得高就是你们贵宾？净看人头顶去了。”“那、那你想坐哪儿？”
澹台入明四下一打量，抬步走向第二排靠走道的那个位置，拍了拍扶手：“这儿？”蒋岫哑然失笑：“这儿？”澹台入明手停在椅靠上：“在这方面，我就不是行家了，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就行。”蒋岫笑道：“好，当然好。”澹台入明回眼去看无人的戏幕，台上屏门暗红，藻井彩饰辉煌，匾额上的“赏晴楼”本是金字，在带点阴暗的厅堂里，仍不改旧色。他回头看看蒋岫，蒋岫先一步开口了：“这块匾可是真的！”
原本蒋岫想顺水推舟一回，澹台入明告辞时他邀了一回：“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有没有空看戏？”澹台入明瞪了瞪眼睛：“可是你们公告上说每周二不安排演出的。”蒋岫真想一巴掌掏了自己的脑瓜子：“噢对对对……那明天？”其实明天并没有安排公开演出，而是半公开的排演，也不广而告之，只在戏迷中间发放一些名额。澹台入明显然做好了功课：“明天不是……？”蒋岫拉拉他胳膊，使劲眨了眨眼睛。澹台入明会意，但似乎觉得有点不妙，带点儿犹豫地点点头。
目的达成，蒋岫心满意足地松开他，伸出一只手：“一言为定？”澹台入明也伸出来，轻轻握了握便松开，走下赏晴楼门口台阶，挥挥手道：“别送了。”蒋岫站在原地，被握过的手缓缓拢起来，像要留住温度一样。事毕他回到房间桌前，只要稍一抬头一侧目，新让人挂上的那幅观音便可入眼。
当日澹台入明说的立意是什么，他已记不全了，唯独一句“菩萨现身，不专现有情身”犹然在耳。蒋岫看着那幅观音，细细品味那句话，再仔细打量，不禁出了神，竟有了些参禅格物的痴。忽然手机猛一阵振动，也把他吓了一跳。
蒋岫起先就被吓得不轻再看看是谁，更加心惊肉跳。他接起电话，那头声如洪钟一声问候，像极了当日桌上酒足饭饱后的一个猛嗝：“蒋老弟！记不记得我！”光用语音是看不见对方表情的，蒋岫还是很多余地赔笑一下，也声势浩大道：“哟！锵鸣兄！这话可真没良心，我还能忘了你不成？”雷锵鸣很舒服地“哎哟”一下，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咳那什么，多年的兄弟了咱也不跟你兜圈子，明儿个内部的《红娘》是吧？你方不方便行个方便？”
蒋岫的笑一下子就冻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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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到了 试着挑战一下自我 每周一三五更新 虽然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糊文作者 但不出饥荒从你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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