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很轻，有些情绪仿佛被揉进了风里。
左元徽轻轻的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当时点了店里最新鲜的鹅肝，就那么一小块。”
我听着他的话，眼前好似又看见了那个青涩而木讷的少年，他应该是第一次进这样的餐厅，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如坐针毡，在我眼里，可怜又可爱。
“是啊，你当时听到价格，正喝着水呢，都给呛住了，站起来就准备拉着我走。”我陷入了回忆里，往事浮上心头，嘴角含着笑意。
左元徽闻言大笑，说：“今天可不会落荒而逃了。”
他俯下/身来，掌心向前，向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还沉浸在他刚才开朗的笑容里怔愣着。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对话了，我和左元徽。
我的心里浮上一股久违的暖意，很是受用，和他并肩走进酒店里靠窗的雅座。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来的刚巧是个白人。
左元徽接过纯法文的菜单，大致点了几个招牌菜，用流利而简洁的法语。
“你什么时候都会说法语了？”他纯熟的表现令我有些咂舌，我到这家店一般都只会招呼明显是中国脸的服务生来点菜。
左元徽似乎乐于看我惊讶的样子，对我笑着眨眨眼，“只简单的学了一些单词。”
“你得了吧！你刚才说得那么顺，我虽然不会讲，但是我也听过别人说法语的好吧，一听你发音就挺准的，一定花功夫练了。”我才不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去夸他呢，我小心眼的揶揄他。
左元徽笑着摇摇头的同时，服务生开始为我们上第一道冷头盘，调了酱汁的海鱼沙拉。
我虽然文化水平有限，成绩稀烂，学历都是拿钱砸出来的，但是从小到大精贵惯了，我自认为对吃喝玩乐还是有些见地。所以第一次带左元徽出来吃饭，就领着他到了这家在南城区颇负盛名的法国餐厅，我当时的想法可没什么炫耀或者给他个下马威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带他来吃顿好的。
沙拉我们吃的很快就见底了，服务生眼尖的为我们撤了盘子，送上法式经典的洋葱浓汤和副菜香草烤青口贝。青口贝上抹着微软的黄油并撒着面包屑，送到嘴边时夹杂着香草的芬芳，香气扑鼻。
吃完一只青口贝，我抿了一口前菜配的雪莉酒，偷偷打量着面前的左元徽，他的头发梳拢的整齐精致，戴着腕表的右手拿起餐盘里半颗柠檬往摊开的贝肉上挤了挤，浑身上透露出一股优雅食客的做派。
......和以前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难为他还一直记着我的生日，不过前几年开始疏远之后，每次我生日都只能从汤凤池那边得到他转交的来自左元徽的贺礼。
今天居然请我吃饭.....还在这么有回忆的地方......
还真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呸！思来想去居然乱用了个这么不吉利的词，我立刻食不知味起来。
“羽哥，马上主菜就要上了，你要葡萄酒还是香槟？”
“啊？啊.....主菜你点的什么来着？”
我正神游四海，突然被左元徽打岔打回了原形，忙抬头问他，左元徽一边优雅的处理着贝肉，一边微笑着看着我，那神情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总感觉那表情里带着一丝玩味。
“迷迭香烤羊排。”
“哦！”我不假思索的说，“那还是配干红好些。”
“拉菲？”左元徽微微偏头问我。
我随意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左元徽那边刚把手扬起来准备叫服务生，迎面就快步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白人男子，胸口处别着造型精巧的名牌，应该是这家餐厅的管理人员。
他在我们桌前停下，轻轻俯身，用蹩脚的中文说：“两位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们用餐了，我是餐厅的大堂经理，刚才主厨通知我，由于今天采纳交接出了一点问题，新鲜羊排的供应数不正确，所以很抱歉的通知两位需要更换一下主菜的主料，两位先生是否愿意呢？本店为了表达歉意，可以在酒水和菜品中选一样免单。”
左元徽闻言看向了我，无声的询问我的意见，我对吃什么倒没有那么苛刻的要求，随即回答道：“那我们就更换一下主菜吧，你们这儿目前还有哪些食材了？”
“谢谢您的理解，我们目前的食材还有马赛鱼，牛排，巴黎龙虾，鹅肝排。”
我听到前面这些食材的名字皱了皱眉，“刚才副菜吃过海味了，牛排太常见，龙虾我又不爱吃，还是鹅肝吧。”我噼里啪啦快速的说了一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考虑左元徽的想法，我偷偷的朝对面瞟了一眼，发现他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抿着酒，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在心里嘁了一声，又心虚的补上一句，“你呢？想吃什么？”
左元徽面色不改，平平常常的说，“我都可以。”
算我白问！白关心他了！
“好的，那我这就通知主厨，打扰二位了。”白人经理礼仪很到位，欠身鞠躬都是标准的45度，他刚准备退后两步再转身离开，左元徽却突然发话了。
“稍等，现在都这个点了，你们餐厅的鹅肝恐怕不新鲜了吧？”
我听他开口也一愣，随即想到，的确如他所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新鲜鹅肝最多只能保存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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