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朱娜丽，鹿露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标准营业微笑。
“娜丽姐，好久不见。”
朱娜丽也笑：“鹿老师，好久不见。”
“现在上妆吧，都等着我了吧。”鹿露在转椅上坐下，助理适时送上一个巴掌大的硅胶头枕垫着脖子。化妆师看看朱娜丽，准备先帮鹿露卸妆。
鹿露自己带的化妆师说：“您好，我来吧，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我卸妆，您先选粉底。”
两人分工明确，不一会儿就把鹿露脸上的复古妆容卸干净。朱娜丽跟鹿露之间合不来，一方面是业务竞争，另一方面则是放到现在，她俩都是所谓的“浓颜系”美人，甚至身高、身材都相仿佛，也无外乎明争暗斗；就算是普通大学女生，也不会喜欢另一个美女和自己穿着打扮风格相似。
“麻烦您照顾照顾我的脸，”鹿露跟化妆师开玩笑，“三十好几，比不过年轻姑娘，全看您了。”
化妆师闻言笑说：“鹿老师，您这么说就假了，天然美女，标准脸型，怎么化怎么好看。”
朱娜丽也笑，她想到以前在剧组的时光。
以前觉得算不上美好：太累了，而且总有些奇葩。
可是结婚多年之后的现在想一想，却只有工作结束之后带着疲倦幸福睡去的快乐。
那时候名气不大，进组小心翼翼的，怕得罪人。导演兴许位高心大，有些不经意的小事儿就不在意，可是其他剧组工作人员不是这样，小演员谁都能欺负，跟企业老人欺负新人也差不多。想要好看，就得讨好妆发，灯光师也不能漏下。
而且那时候，她和鹿露的关系不算差。
朱娜丽和鹿露同一级同一班，在校接戏还一起过，产生分歧是后来的事情。
只是没有想到，十年之后还有机会重新合作。
底妆画完，化妆师小指垫着粉扑小心描绘眉峰，鹿露闭着眼睛，说：“剧本我看完了，我有点儿想法。”
朱娜丽听后叹了口气，又有点儿恼火。
她跟鹿露最开始的分歧就在这里。
朱娜丽在拍戏上的节奏跟她谈恋爱的节奏截然不同，一点儿都不感性。她喜欢按部就班，剧本写好什么样儿，拍的时候也希望什么样，有限的飞页可以接受，但是改频繁绝对不行。
鹿露恰好相反。
她曾经因为想改自己的戏份和导演起争执，朱娜丽去劝的时候挨了好一顿骂。
“我有这个能力，我能表现出来，对于整体剧情也合理，为什么我不能要求改？”
鹿露说完，撂下朱娜丽自己走了。
开始导演和编剧都笑话鹿露，说她屁事太多，后来鹿露出名走红，笑她的人越来越少。鹿露改剧本和她的臭脾气一样业内闻名，也同样因为她对于剧本和角色的把控确实强到可怕，最后无可奈何，多半接受。
“原作者对改编有要求，合同里写着，”朱娜丽柔声说，“鹿老师，咱们是改编的小说，改戏容易让书迷不满意。”
鹿露睁开眼睛。
她原本长的就有点妖，角色更是艳色惊人的设定，化妆师自然朝这个方向努力，她一睁眼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刀子一样锋利的感觉。
“书粉喷起来，一开始就收割热度，不好吗？”
“后期宣发想挽回口碑很难。”
鹿露哼笑：“行。”
朱娜丽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过了会儿才继续：“原作者等开拍之后也会进组跟着，到时候可能他就想改剧本。呃……”
她没话说了。
鹿露重新闭上眼睛，让化妆师鼓捣她的另一边眉毛。
“行，不为难你们。”
朱娜丽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走的时候哄了肖长冰好几回，床上也哄床下也哄，哄得冷宙一度以为自己演过的某个渣男在心中复活，甜言蜜语坑蒙拐骗。好容易把肖老板哄得开心了点，冷小狗就要远到……远到一百公里开外的滨谷影视城拍戏。
要不怎么说滨谷和张村承包了国内绝大部分剧集的内外景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公休日闲一点。剧组放假闲着，游客蜂拥而来；这两座全然人工的“城市”为很大一部分人伪造了对于自己无法经历的生活、年代与爱情的美好向往，还为另一部分人提供了疲惫工作之余假借放松之名的另一种疲惫。
冷宙看着滨谷影视城的西入口，有点儿想吐。
路人开玩笑说他在微博热搜买了房，他倒觉得自己精神层面上在滨谷买了房，自从转做演员以来，滨谷简直是他没有房产证的不动产。
“朱娜丽老师说开机仪式不去也没关系，而且冷哥你下午第一场戏就是……就是这个，”殷雪雪睡眼惺忪，指着剧务日程表的某一行打个哈欠，“不过排的好满啊……”
不是所有人排的都满，只有冷宙。
纸质版日程表只有当天，本周日程虽然发了电子版，但拍戏不像按部就班推进的工程项目，很可能哪里出点问题，一上午的戏就耽误没了，找补又找补不回来，除非是内景。非要找补指不定还会得罪人，大导演不怕，《长亭月》的三个导演加一起勉强能凑到及格线，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冷宙也困，昨晚上刚给肖长冰交了“公粮”，又仗着自己年纪小，精力旺，把人折腾不轻，凌晨两点多才睡，现在才七点刚过三分。他揉着眉心：“早拍完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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