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冰在冷宙家翻到他小时候的相册，有的5寸照片被切去一半，不用细想就知道是他父亲的留影。
5层客厅往上打通，与6层相连，上面没有家具，只是重新铺了木地板，墙面是大片镜子，装着扶手，像是练舞的地方，不过零零散散放着健身器材，又有两本剧本随意丢在地上。肖长冰捡起来看，是冷宙以前拍的戏。
“以前这儿住着一个铁路员工。”冷宙说，“他家养鸽子，阁楼扩出去一片，做鸽笼。”
“那不是很吵？”
“还好。”
冷宙给他讲这栋楼以前都是住了什么人，比如六层的人养鸽子，三层的人养藏獒，还有谁家的小孩子在楼梯上跌过……
这都是些充满烟火气的记忆，其中部分能与肖长冰的少年记忆跨越时间重合。肖长冰住在这儿的时候，也见过与围观下棋老人谈论养鸽经验的中年男人，或是听闻哪户人家酷爱大型犬种。
在翻新的房子里，肖长冰知道了关于冷宙的更加生动的东西，不只是详实的调查数据，而是构成他温热血肉的一部分。
而肖长冰迫切想将自己那部分告诉冷宙。
“我爸妈都是地质工作者。”肖长冰蜷缩在冷宙怀里，像一只猫咪，“嗯……其实也没什么好的，确实工资比较高，因为还有补贴之类的……但是我从记事起，就没有哪次他们跟我在一起住超过三个月。”
肖爸爸和肖妈妈总要出去忙，肖长冰还小，够不到燃气灶的时候，他们把孩子托付给相熟的邻居或者亲戚。
后来老式院落和筒子楼消失，邻里关系不再亲密如从前，搬到别处也没有离得近的亲戚，肖长冰长大了，自己会做饭，知道晚上检查两次门窗水电。
于是肖爸爸肖妈妈就更加放心，每周一次打电话询问就够了。
“大家都说我很懂事嘛……就又独立又乖，拿着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也不会乱花什么的，可是我就……”肖长冰蹭了蹭冷宙的脖子，捏着他小臂上的肉，“我真的有时候不想去管。”
懂事、独立、有主见、有责任心。
这四个词语几乎贯穿了肖长冰学生期间所有的教师评语。
肖长冰一直是群体中照顾他人的那个，他能顾好所有人的情绪和需求，也能压住不满，做出最优选择。
在老师眼里，肖长冰早早展露出一个优秀领导者应当具有的才智与能力。
“我其实不想。”肖长冰叹了口气，“其实我很希望有人管着我……小时候就是，我还挺羡慕那些被父母追着骂、追着说的同龄人。他们的家长拿我当例子教训小孩，都没想过我是因为父母不在家，必须要独立懂事。要是我爸妈跟他们一样天天按时上下班，我大概也是个皮孩子吧。”
冷宙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点。
肖长冰真是一把细腰，这么圈着一点儿力气都不费。
“后面我和老唐说，老唐那会儿跟仲祎还热乎呢。老唐给我分析，说我其实是隐藏的sub心理，说我喜欢被掌控的感觉。”
“嗯？”
“我想一想，他说得也对，只不过我不是喜欢完全被掌控，我喜欢……”肖长冰沉默了至少三分钟，才继续说，“我喜欢有个人在我后面，就像是安全网一样。要是有人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试图通过操控我来操控云电，我一定会揍他，可是日常生活里……”
“像是我？”冷宙说，“过来点儿，你快滑下去了。”
肖长冰往他身边靠了靠，一条腿搭在冷宙大腿上。
“真乖。”冷宙夸奖他。
肖长冰笑了笑，“对啊，就像你。”
冷宙用温柔而固执的方式干涉肖长冰的生活，又慢慢改变肖长冰的生活习惯；他已经适应了和冷宙不见面时每天的微信问好，以及将生活琐事发送过去，绝对不怕打扰。
一开始，肖长冰确实没抱希望，他以为这段包养关系最多支撑一个月，结束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试图通过金钱方式寻求伴侣。可是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他和冷宙是榫与卯，最开始是刚刚制成的新零件，切面还粗糙，所以弥合时总是干涩艰难，而随着相处进展，切面的毛刺变成光滑纹理，无声无息之间，他们就浑似从未分离的一体。
冷宙亲了他的头顶一口。
“我当你是夸我。”他说，“这边傍晚会有很多小摊贩，都是自家种的蔬菜拿出来卖，很健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水煮肉片，多放辣椒。”
“……知道了，白灼菜心。”
原本有些感动的气氛荡然无存，肖长冰拿拳头轻轻砸他一下：“我胃没那么娇贵！”
“循序渐进。”冷宙说，“先把你养好了，养胖点儿，再讲吃辣的事情。”他皱着眉，两手掐上肖长冰的腰，“怎么又掉肉了？”
“没有。”肖长冰说，“我就是肌肉没有你发达，身材很好的。”
“是好，上镜都不显胖，你这是瘦出境界了。”冷宙哼道，“你自己摸摸有脂肪层吗？体脂率太低会影响健康。”
肖长冰撩开衣摆，伸手捏肚皮。
“是有点瘦啊。”他捏了几下，“那你也不能让我吃素！”
“想增脂不靠辣椒，我也没让你吃素。”
“那肌——”
“增肌就更不靠辣椒了！”
话虽这么说，冷宙下去买菜回来，还是带了一小把辣度不高的青辣椒，去了蒂和籽，加在菜里做调味。肖长冰被冷宙管着，好久没碰过辣味的东西，乍一尝也有点喉舌刺激的爽快感。辣本来就是一种痛觉而非味觉，对于辣的耐受度大部分人也是磨练出来，很久不接受到辣味信号，口腔就慢慢恢复成原本的灵敏度，所以现在肖长冰吐着舌头，像蛇一样嘶嘶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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